赵强一路奔波,辛苦异常,总算平步青云,混上个不错职位,只可惜妻离子散。
早年还不觉得,越到中年,人越觉得没味。
人到四十岁后,就算是想找,年轻奋上的,不愿看上他;巴巴来求他的,又多怀利用之心,个个居心叵测——他又不愿惹上麻烦。因而只想,罢了,罢了。不料五十以后,有次生病,来医院就医。当时是个温文尔雅的女医师,年岁不小,也没结婚。两人相谈甚洽,也没有经济阻碍。如此,便成了家,不料过不了多时,便有了个孩子。
之后种种流言蜚语,道听旁说,也就不胫而走了。
赵强连连叹息,他的苦楚不是为旁人言语——这几十年,各类中伤都已听过了。“求各位老弟,帮我一个忙。”赵强放下酒杯,朝众人拱手道,“如果哪天不在了,求各位看我与大家交情的份上,对她们娘俩儿多多照顾下!”
众人忙说:“不必担心!”又道:“老大哥在思虑些什么呢?您身子骨好的很,一定能抱上孙子,到时候还有什么不好的?就别想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把眼前的日子过好就行!走一步看一步!”
赵强听罢,只有苦笑。
几杯酒下肚,李为迎脸上也有红晕,他指着赵强道:“老大哥,我说!您这算是杞人忧天,担忧太远,对身体只有害处,没个好处!我现在跟你讲一个,我现在就困扰的事情,我可愁死了!”
钱佳老师奇了:“你老婆很年轻,你又担心什么?”
李为迎道:“不是家里的事儿。”
他又喝了一杯酒,辣得龇牙咧嘴,一哆嗦后,道:“前年我不是拍新电影吗?”他看我一眼。又道:“叫做《黄沙》!”
“我知道这事,不是说背后投资商临时抽资,耽搁您老人家拍戏吗?”钱佳老师好奇问。她有点焦急,身体往后一靠,手指一下子紧紧攥住手提包的皮带。而那边喝酒的苏庸行却是猛抬起头,酒也不喝了地望向李为迎。相反,原先含笑聆听的赵强却低头端详起酒杯来。很显然,这两个人与钱佳不同,隐隐约约听说过《黄沙》拍摄的真实内幕。钱佳老师道:“我听说您最近资金已经到位了!”
李为迎含糊道:“差不多吧!”
“那就好,那就好!”钱佳老师紧紧抓住提包,也不敢多提,她安抚道:“拍摄过程中有点事,也难免,解决好了就没问题了。”
赵强拿她开玩笑,道:“也有可能找你借钱!”
钱佳连忙摇头:“不会!”
“你这么肯定?”
“那当然!”钱佳斩钉截铁道。接着她又笑,眼角的皱纹也似回忆起青春。“我是在大学时就认识了李导!”钱佳强道,“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大学生,他是我的学长,有一次他拍电影缺人群背景,制片厂前头管群演的,恰好遇到一个什么大戏,没人在。他就回我们学校,骗我们说招电影主角,很多年轻的学弟学妹都上了当,被李导骗了过去……”
苏庸行听得很感兴趣,忽然伸手指向她,道:“你也是其中之一!”
“可不是!”钱佳一挺脖子,扬眉吐气道。她没理会这是苏庸行今天第一次说话,而是自顾自地讲着过去的故事。“当时李导借用了几辆大巴车,把我们一百来号人全部装上去,浩浩荡荡运到大山上,一下车,化妆师就过来了,换衣服的换衣服,贴袖章的贴袖章,还有个化妆助理,手捧着那么一大盒粉底,一个个给人画脸蛋儿!”她把手一挥,做出姿势:“画好一个拉出去一个,画好一个拉出去一个……”我们这些其他人都大笑。钱佳说:“画好的就被挤在大槐树下,个个伸长脖子张望,和池塘里的绿脖鸭子一样,可好笑了!不一会儿人就挤满了,就再也挤不下了!”
说到这,钱佳咯咯笑了,过了一会儿,她将脸隐藏在臂弯下,似在叹息。
李为迎道:“他们后来都和剧组闹起来!”
说完,他把酒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孟波好奇地打量他。
“那是当然了,泥人儿还有三分血性呢!”钱佳前仰后合,“大伙儿来拍电影,都是冲主角去的!谁料到后来是这样的结果……他们没气到找你茬,就算不错了!”
“没找我茬?当初可不是这么回事!”李为迎道。
赵强忙探头探脑,问什么情况。李为迎伸手指指钱佳,意有所指的意味浓厚异常。
钱佳不好意思道:“我那时候不是年轻,不懂事儿嘛?一见是这么回事,一想,这不行,便出了大槐树下的人群,跟剧组员工说,要找他们剧组的领导——我说这事骗人,得要让领导出来说话……他们一开始还不乐意,后来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把李导给请来了……”
她瞟了一眼李为迎。李为迎长叹道:“当初我听人说有演员闹事,心里发虚,以为是个腰圆膀宽的大汉,在屋里团团转,想找个地方躲一躲……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娇滴滴,又伶牙俐齿!”钱佳补充道。
“对!”李为迎道,“那小姑娘还挺讲道理的,把我说得那叫做一个无地自容啊!”
钱佳闻言,面露得色。
“那后来怎么搞的?”苏庸行好奇地问。
“后来?后来李导就向我道歉了!”
“就这?”
“就只有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