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一个多时辰可能更久以后,屋子里已是乌烟瘴气的,满屋子都是柴火的烟气。
加热时间够久了,但因为是间歇加热,水从未沸腾过,无从判断药物的萃取效果到底如何。拿勺子从瓮里舀起一勺水看了看,水熬成了澹黄带点绿的颜色。
绿的大概是色素叶绿素之类,叶绿素都熬出来了,那别的物质大概也熬出来了。
李孟羲下令停止加热,他令人搬来的新的容器,用细麻布作为滤衬,把熬好的柳枝溶液多次过滤之后,把所有的树皮和残渣之类全部给过滤掉。
多番过滤之后,李孟羲去检查每瓮的过滤情况,所用提取溶液有,酒精,石灰水,油,面粉水,醋,清水,这么几种,所有的溶液都过滤的很干净,没有树皮杂质存留,只是,溶液经熬煮过后,都多多少少染上了一些微黄微绿的颜色。
李孟羲抬头想了一下,黄绿色大概是色素叶绿体之类,色素之类的东西大概是杂质。依李孟羲的推测,柳枝当中的药物成分,大概率比叶绿体要小的多。药物成分,乃是分子,叶绿体,可是一个植物器官,是成百上千个分子构成的。
所以,基于这个推测,李孟羲觉得可以用活性炭来进行更进一步的除杂。
要问,活性炭会不会把药物也给走了,这当然会吸走一部分药物,但是,和叶绿体相比,叶绿体色素大的多,因而更容易卡在活性炭的孔里,相对的,药物成分是小分子,不那么容易被吸走。
有了此推测之后,李孟羲去偏屋里取来好多活性炭,把活性炭包在麻布包里,再坠上石头,给沉到溶液中去,同时,还要不停的搅拌溶液,以使溶液上下翻腾,使除杂更为彻底。
这过程中,李孟羲拿着棍子在溶液里搅来搅去,他发现会有一些小的树皮残渣漂浮上来,这个发现让他皱眉,看来麻布的过滤效果不是很好。
记忆闪过,李孟羲想起,中学生物和化学课上,会用一些白色的滤纸来过滤除杂,滤纸的除杂效果极好。
李孟羲在想,不知滤纸跟普通的纸张制作工艺一样不一样,又或者,普通纸张能否也有过滤效果。他想,下次的话,可以弄点比较厚的纸来过滤一下试试。
活性炭除色效果极好,经数轮之类,用去了十几斤活性炭,各类溶液的颜色变得清澈了。
熬煮,过滤,活性除杂,这三步都做完了,剩下的最后一步,乃是蒸发,蒸发排除水分,把有用的物质从溶液里分离出来。
如前所说,一百度的温度可能会破坏药性,因而,只能是低温加热,可问题就在这里,低温状态,达不到液体的沸腾蒸发状态,蒸发提取过程势必会漫长。
这个过程漫长到,从下午煮到夜晚,李孟羲就看着面前的一瓮溶液,瓮里的半瓮溶液一点不见少的。
见此情况,李孟羲也是郁闷。
照这个速度,用不温不火的小火,想把一瓮水给煮干,得煮好几天。
难题横亘眼前,李孟羲不得不回想所学过的知识。
李孟羲想到了一个类似的问题,洗完头,头发是湿的,那么吹风机是怎么那么快把头发弄干了的。
答桉是,一个风,一个是温度。
空气流动可加快液体蒸发,温度高了也能加快液体蒸发,由这一点知识,加快蒸发的方法有了——可以拿个吹风机对着溶液表面吹。
吹风机是没有的,铁匠营那里有风箱,风箱前边放盆火,火盆后边放溶液,风箱呼呼的吹,把热空气不停的吹过溶液,很快,一瓮溶液就被吹干了。
李孟羲立召铁匠过来,让铁匠搬了个风箱端了个炭盆过来,然后,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李孟羲开始展示热吹风技术了。
原理很简单,不过是把热风吹到水上面,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的方法,能在低温条件下,把液体快速蒸发。
到了这一步,热风有了,李孟羲却又发现了问题,问题在炭火上,风箱在那里呼呼的拉,把炭灰也一股脑吹进溶液里了。
虽说,些许炭灰不影响药物的服用,问题不大,但是不影响服用,却会影响药物的提纯,会影响后续的进一步研究。
所以,碳火并不尽善尽美。
李孟羲再一次想到了电吹风,电吹风这玩意儿,是靠电力把铁丝网加热,然后过风,冷风经过烧热的铁丝网,一过,风就成热风了。
依照这个原理,可以不用炭盆了,可以用细铁丝编一个铁丝网,然后,加热铁丝,风箱对着铁丝网吹,这样,就没有炭灰的干扰了。
完美。
李孟羲立刻又给铁匠营又下了命令,他要铁匠们做一个铁线拧成的鱼网,网眼不得大于绿豆大小,网不需大,巴掌大就够了,网做好,需带长柄。
——
为提取药材,不得不低温熬煮,低温熬制完还不行,还得想办法快速蒸发,为快速蒸发,得把热风蒸发技术用上,用风箱和炭盆的热风蒸发技术不够好,还得编铁丝网,准备攒一个乞丐版的热吹风出来。
每次都这样,每次目标只是一个技术,结果过程中发现需要一堆技术支撑。
至深夜,李孟羲守到了深夜,他看到,就那一个风箱,溶液却好几瓮,哪怕加了风箱,蒸发效果依然很低,因为容器是陶瓮,风不好进到瓮里边去,看来蒸发皿也得改。
夜太深,困的不行了的李孟羲只好吩咐士卒们夜里继续忙碌,并着重交代,只能用小火,不得用大火,必须得烧一会儿停一会儿,待一瓮水熬到剩不多的时候,就可以停下放着。
怕士卒们不按交代来,怕有人一个马虎就把整个测试毁了,在回去睡觉之前,李孟羲拜托刘备帮忙盯着,刘备乐意帮忙。
又一日,天亮,李孟羲早早的到城主府去查看成果,经一夜熬煮,绝大多数瓮里,溶液消去了半瓮之多——除了油脂那一瓮。
李孟羲看到,一瓮牛油还是一瓮牛油,煮了一夜不见少的。
这时,李孟羲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诸多液体当中,有的容易蒸发,可有的,比如说油脂,超级难蒸发的。
可是,假如说药物已经溶在了油脂里,可那么一大瓮油,难道让患者把一瓮油全给喝了吗。喝油还不如直接生吃柳树皮呢。
又一个难题挡在面前,假如说有种物质易溶于油脂,那么,将此种物质溶于油脂之后,该怎么将其与油脂分离?蒸发技术肯定不行了,油极难以蒸发,油脂沸点还高,油脂加热到沸腾,滚油之下,什么东西都得炸湖了,什么药物都不剩了。
提取技术又一个不得不攻克的问题出现了,油脂这玩意儿,到底该怎么分离和祛除。
李孟羲遍想方法,他唯能想到的除油方法是,皂化反应,就是往油脂里加点碱,加点草木灰或者石灰水,把油变成肥皂,油变成肥皂了,那药物物质不就剩下来了。
可此中未知是,一,不知药物是否会也与碱性发生反应,二,油脂皂化之后,不知是否容易分离,如果皂化的油脂依然难以和其他物质分离,那这个方法是没用的。
依李孟羲仅有的经验,他知道,有很多物质是脂溶性的,很多物质容易溶于油脂,但是,油脂不能像水一样可以蒸发排除,油脂太难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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