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因,难量贫富。
陛下若一令传于四海,令,富者重税,贫者薄税,此举,必然收效甚微。
”
“为何?”灵帝忍不住问。
刘备答,“因,豪富者上下包庇,是贫是富,全赖豪富权贵者自说,如此,赋税仍压于贫寒肩头。”
“要解此难,某有一策,必可有用!”刘备目视灵帝,斩钉截铁的说着。
“讲!”灵帝催促。
“法为——摊丁入亩之法。
大汉赋税,大抵农税,故,治税以制田为根本。
所谓摊丁入亩之法,乃废除丁税、户税等杂税,只依亩收税,何人田亩广多,其有田亩多少,便收多少税收。
如此,地税相依,豪富者田亩广多,赋税因而亦多,而无地少地之贫寒百姓,名下无尺寸之地,其因不需再缴丁税、户税等杂税,因而可得苟活,不至活路断绝铤而走险进至动乱四起。”
“废诸般杂税,摊丁税入亩,此便为,摊丁入亩。”
说完了,刘备停下了,任由灵帝去思量。
灵帝陷入了沉思,静静的思索着,大殿之中,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刘备问,“陛下以为,此摊丁入亩进致均税贫富之法,可能一用?”
灵帝抬头,看向,刘备,“甚好!”灵帝满眼满意。
刘备舒了一口气,“除摊丁入亩之法,充盈国库之法,某还有,第二法。”
灵帝讶然,“奥?”他惊讶的看着刘备,“快快说来!”
“第二法,乃国债之法。
何为国债之法?
乃以朝廷名义,向天下豪商乃至百姓借贷……”
“嗯,”灵帝眼睛一亮,他自语,“倒不失为一法,钱财借来,索性不还,无本万利也!”
“陛下不可!”刘备凌乱,目瞪口呆,“若有借无还,朝廷信用尽毁,再借难也!
且,国用浩具,一次借贷,只能解一时之急,不足长持也。”
灵帝面露尴尬。
刘备向灵帝完整的说了国债的操纵方法。
“国用浩巨,故,借贷亦巨,国体长久,故,借贷亦久。
所借浩巨,故,只借豪富或不足为用,故要借贷天下,借贷长久,故要重信誉以期长远,而不可毁信毁贷。
国债之法,乃向天下豪富亦或百姓借贷钱财,而后,约定年付利钱千一或是百一。
有利钱为引,豪富家屯钱财亿万,存十年不涨一毫,借贷朝廷,一年可增百一可增百万钱。
有大利为诱,无论豪富还是百姓,购国债着众多。
国债借得,国库立实,而后,不必还贷,一年只需还利钱百一。
如此,年借国债亿万,只需还息百万,国库可得九千余万。
虽,债务年年累积,国债逾借逾多,终将至繁重之时。然,至繁重之时,已为数十年后。
有数十年国库充盈之期,陛下不管厉兵秣马,还是革改国敝,大有喘息之机。”
国债之法,是刘备从李孟羲那里学会的,连巨鹿都还没开始借国债,刘备就把此法讲给了灵帝。
灵帝稀里湖涂听明白了,国债乃是以利息收聚钱财,借一百,只需还百分之一之利钱,以此,既不毁信,又不立还,使钱财留手,且可长久借贷。
灵帝虽是昏庸,可国库空虚之时,灵帝没有把赋税完全放到加收赋税之上,而是选了卖官鬻爵这一对国本动摇较小的筹钱之法,可见,灵帝对赋税多少有些见解和能力。
灵帝皱眉沉思良久,他敏锐感觉到,国债之法有用,可,似乎用不了,因为灵帝已经向洛阳的豪富者借了钱了,并且以借的名义把钱借过来之后,把人家家抄了,把人杀了。
已经干过毁信之事,再去借贷,估计应者寥寥,除非硬抢。
刘玄德所说,借贷天下,这给灵帝提供了灵感,灵帝把目光移向了天下豪富,天下豪富者多矣,可向天下所有豪富者借贷。
以大汉如今的情形,灵帝借贷天下,有大危险,因为此时的大汉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已极低,要是借了钱不还,地方上的豪强之辈可能会铤而走险。
但是,国债之法是更精妙的借贷之法,其一,国债之法声明了给利息,这根灵帝向洛阳豪富借钱的态度是根本不一样的,皇权霸道,灵帝借钱,豪横的根本就没想到去提利息,而豪富者也不敢跟灵帝提利息。
主动提利息的借贷和不说利息率的借贷相比,主动提利息的借贷态度柔和的多。
人跟人不一样的,国家跟个体也是不一样的,商人跟商人之间就是主动提了利息想借钱,别人也觉得没诚意,但,朝廷主动提出给利息,估计,好多豪富者会投桃报李的主动说不要利息。
于古代,皇权带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色彩,皇权的一点公道,施诸个体,个体会将之视之恩义。
这是其一。
其二,按国债之法,朝廷借了钱,每年返还利息,这跟借了没影借了不还借了还把人杀人,是截然不同的举动。
借了钱把人杀了,十个豪商九个有心想造反,借了钱不声不响不说还,十个豪商,五个心生不满,而借了钱,每年还利息,十个豪强,估计五个满意,另五个甚至会觉得这是以钱生钱一日万利之法。
毕竟,以古时的商业状况,古代经济极不繁荣,一个家财亿万的豪商,他行商一年也赚不到多少钱,而买了国债,一年可是百分之一的利,一年可是上百万钱。
总而言之,国债之法,当真可用。
随后,刘备说起,若发行国债,需大量印制债券,需造纸,需印刷术,灵帝对此不明所以,兴趣聊聊。
灵帝想的是,何须发什么债券,只要每借钱,向豪富者发一道令旨,并着有司记下数目,再如期返还其利钱,这有何难的。
灵帝打心底就没想去借百姓的钱,这不是灵帝好心,乃是灵帝不能精通经济,他不知,世间的钱财,至少有五成是在民间的。
如果灵帝只欲向豪富者借钱,那么,也就不需要印那么多债券了,只需发圣旨就得了。
经刘玄德【摊丁入亩】和【国债法】两策良法,国库空虚之难题,似乎就迎刃而解了,有此开场,灵帝对刘备高看不已。
后,帝问,还有何赋税之法。
刘玄德沉吟半天,已无他法。
经济一道,刘备还是不如李孟羲厉害,若是李孟羲在此,李孟羲还有通过发展技术提高生产力,这些更霸道的提高经济的方法。
发展技术提高生产力,这是实业,而摊丁入亩,不过是税制改革,国债,不过是金融游戏,这两者不过是小道而已。
刘备所讲,维系一国,分诸赋税吏治等等分属,帝问,农事弊病又是如何。
刘备谓灵帝,道,“土地为百姓立命之本,自汉开国四百年来,户口已倍增不知多少,而土地恒固不变,加之,豪强权贵者兼并倾吞百姓之土地,蔚然成风,以致,富者连阡陌,贫无立锥之地。
某有,均地之法,”说到这里,刘备眉头皱起,思索起来,片刻后,他道,“均地之法,乃是,朝廷以土地均价购回天下土地充为公地,而后,将天下田亩,均分天下之人。
如此,天下人皆有土地,皆可安居乐业,四海稳泰,国事转安。”
均分土地之法可是极狠的勐药,可以将一个末年的王朝,直接起死回生。
灵帝对均分土地之法兴趣聊聊,他难以理解为什么要买地,为什么买了地,还得分出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想要的,用的着买吗。
有起死回生之效的治世勐药,被灵帝轻而易举的舍弃了。
灵帝问,治军之法。
刘备答了许多。
可因灵帝,灵帝知国库,略知赋税,灵帝对治军一概不知,刘备把所的诸多治军良法,灵帝一点都没听懂,反应平平。
当刘备兴致满满的向灵帝大陈了治军之法,刘备突然顿住了,“唉,”刘备叹息一声。
“大汉宿将多矣,治军之法,不劳某多言。
只是,某忧纵陛下能编练兵马百万,国事仍忧。
今,虽贼乱频频,然陛下仍有九州在手,仍有河山之故,有关城之坚,仍大汉各地官军不下数十万之众。
然,备所忧者,唯忧人心之失。
圣人言,【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戈之利】,国之根本,不在河山险固,亦不在兵戈之利。”
“人心若不在汉,山溪之险,成民起而相抗之地利,一夫兵戈之利,不敌万千揭竿而起之民,百万兵戈,不敌天下之群起。”
“陛下筹措国库、修筑坚城、编练强军皆易,独重拾人心,备恐万难也。”
面对刘备的谆谆告戒,灵帝不以为然。
灵帝以为,国库兵马俱足,便可稳如泰山。
殊不知,兵强马壮国库充盈的大秦,一样亡了。
刘备已看出了大汉最深的危机所在,大汉之根源危机,绝不是赋税军力贼乱这些表面问题,最根源的问题是,百姓苦难,百姓无了活路,百姓造反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起而反汉。
刘备呈上一收回民心之法,刘备建议,可免天下百姓三年赋税。
灵帝大不解,“全天下解免,国用何来?”
刘备摇了摇头,他叹息一声,说起巨鹿旧事,“陛下可知,臣收拢张角余部之后,尽得张角所搜刮官府之才,战罢,臣另人拿钱财去他方买粮。
结果,黄巾所得之官府之财,换成粮食,可尽活黄巾众人。
臣不解,不解官府明明有救百姓之力,可为何宁可见死不救宁可坐等百姓造反也不施以援手。
陛下言,若天子皆免赋税,国用无继。
可国用为何而用?为天下事也。
天下免税三年,官府三年应得之财,尽济百姓,百姓得此三年喘息之机,大可得活,再不至造反,有此三年,人心亦可归复也。
而若,三年之税不免,官府得百姓三年所获,近年以来,各地灾情四起,连年欠收,百姓本就艰难,已近绝境,官府再强征其获,百姓将无活路也。至此,活路断绝之百姓,铤而走险举兵造反,官府为陷,三年赋税尽为乱兵所夺所毁所耗,至此,朝廷尽失一地百姓,尽失一地人心。
三年赋税,不收,朝廷失三年赋税,百姓得喘息之机,得天下十年安稳,朝廷复得人心归复。
三年赋税,照收,百姓活路断绝起兵作乱,人心大失,而三年赋税,亦将终失。
此间权衡,高下分明
某闻,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灭贼之上策不在于扫荡攻杀,在于不使生贼。
免三年赋税,虽致朝廷无财动兵,然,实已不需起一兵一卒,便足可灭天下贼乱于未起之前。
此,不战之战之策,陛下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