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似笑非笑,“小友年纪轻轻,又如何得的了这科学一部主官?”话里,似是怀疑李孟羲的能力一样。
这让李孟羲不服了,别的部就算了,别的部谁来都差不多,可这科学部,还真除了李某人不行了。
李孟羲眉头一挑,回道,“晚辈能主官科学一部,乃能通晓高术也!”
“奥?”卢植露出大感兴趣模样,“何术竟能称为高术?”
“曲辕犁,造纸术,酿酒,灌钢,此皆重术。”
卢植抚须思索,他点了点头,对李孟羲道,“嗯,这诸般重术,某皆不懂,这部长一职,还是小友当吧。”
科学部交给别人还真不合适,李孟羲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卢植又问,除部长以下,余下官职还有哪些。
“有医术署田卜,木工署鲁犁,绣艺署柳氏,陶技、锻刀、造纸、制药等几十人之多。”
卢植听完,又是点头,“诸人各有所长,某不通木工,不通绣艺,不通锻造,看来,不堪为署官也。”
按五级架构,部,司,署,局,科,署官之下,可就只剩局了。
于卢植的身份,剩下来的官职太低了。
卢植却问刘备李孟羲二人,“闻你巨鹿选吏,乃用科举之法,乃唯才是举,科举何时有?老夫也好参试争官?”
“……前辈不必参试,我与吏部言语一声……”
让李孟羲没想到的事,他想让卢植直接为官,卢植却发脾气了,他的好心之举迎来了卢植的训斥。
卢植把刘备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卢植骂刘备,朝廷是乌烟瘴气蛇鼠横行,不就因朝廷上下不能唯才是举,不就因朝廷任人唯亲。
“玄德,我虽你师长,可某初来,一功未立,一事未熟,我初来乍到,你便要毁了选吏之法逾矩授我官职。
一官半职是小,毁制事大。
又岂不闻,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
你我有师徒之情,旁人焉能不知?你逾矩授我官职,旁人焉能不见?
见你任人唯亲,旁人又岂能不效?”
“玄德啊,”卢植看着被训的脑袋直低的刘备,他语气柔和了许多,他欣慰的笑了,“玄德,你毫无根基,不到一载之间,便成一方大吏,真叫老师欣慰不已。
老师虽是不知这半载以来,你是如何克艰除难,但想必,此中必是步步谨慎,必是一步未错,如此,方能行这千里远路。
成事艰难,毁事只轻易。
不可不如履薄冰,不敢不慎之又慎啊。”
卢植训斥的是刘备,李孟羲只是旁听,他看着谆谆教导严厉又不失真情的卢植,又看看一言不发低着头眼睛发红的刘备,在这一刻,李孟羲彻底看到了师徒之间该有的模样。
末了,卢植目光看向李孟羲,似是给李孟羲听的说的,又似是给刘备说的,“何时开科举,某就何时参试,何时中榜,某就何时为官。
非如此,某绝不为官。
还有,某知你巨鹿上下一体,非有功赏,无有酒肉。
某初来,待客宴席已吃过一回,日后,如旁人一样便可。”
李孟羲沉默了。
——
离开城主府,路上,李孟羲跟刘备并肩走着,他们两个都很沉默。
良久,李孟羲都囔一句,“
卢植前辈是不是一开始就猜到咱俩要给他封官?
咱是不是被看穿了?”
大概率是被看穿了。从李孟羲和刘备刻意约见卢植,又刻意话锋生硬的转到一十四部军政上,从那会儿开始,卢植就看穿了。
跟卢植见面次数不多,这是第二回见。
这次得见卢植的性格,这人性格着实有些古板。
卢植非要走程序,非要参加巨鹿科举,非要通过科举为官,这倒还好。
可卢植说,巨鹿上下一体,日后他就跟普通人吃一样的饭了。讲道理,巨鹿虽的确是上下一体,可这个上下一体,越来越松动了,以前征战途中,打黄巾半途,物资极贵乏,那时是真正的上下一体,到安定下来之后,物资渐渐多了,李孟羲自己也知道有特殊待遇不好,可他自己也渐渐的理所当然的给自己特殊待遇,不知何时开始,李孟羲跟弟弟平时想吃肉就吃肉,想吃鱼吃鱼,根本就没再在乎什么公平分配了。
连刘关张几人也是,他几人平日里几乎就是隔三差五的就有鱼有肉。
到底是从何时,上下一体这个冠冕堂皇的口号,开始一点点的松懈了呢,不知。
现在卢植这个老古板来了,卢植不知从哪里知道巨鹿上下一体,他觉得这个作法很正义,他拒绝特殊待遇。
卢植要是不吃肉,那好了,刘备肯定也会不吃了,关张也不吃了。连带着李某人也吃不得肉了。
要想吃肉,有的是办法,李某人真去偷着吃鱼吃肉,刘备也会只当没看见,只是,怎么感觉那么难受呢。
又一餐饭,刘备不敢触怒老师的意思,只备了薄薄的一餐饭,饭虽是极薄,可还是显得丰盛。
“孟羲。”卢植叫到。
听到声音,正扒拉饭的李孟羲抬头看去。
“来!”卢植笑着朝李孟羲招手。
李孟羲不明所以,放下快子过去了。
到了跟前,卢植把一颗鸡蛋塞到李孟羲手里让李孟羲拿回去吃。
卢植自言,“某说了,既是上下一体,某的饭食与常人等同便可。”
李孟羲都下不来了台了,“那我也不该吃,我也不吃!”他欲把蛋还与卢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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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植笑笑,伸手拦住,“非也!孟羲尚年少,我知妇孺营,日日有蛋有鱼有肉,老夫不是妇孺,可,你是。”
“……好吧。”李孟羲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拿了蛋,回去跟弟弟剥了吃了。
这还不算完。
别人碗里都没肉,就卢植碗里有肉,卢植把肉夹给了关张,还说,战兵营例有肉食,关张二人皆在战兵之列,该食便食,不必管他卢植。
把饭食里的所有优待,全部捡了出去,然后,卢植就着盐水青菜津津有味的扒拉着饭。
这一顿饭吃的,很是难受,气氛极其压抑。
李孟羲甚至在想,请卢植过来,会不会是个错误。
完蛋球了,按卢植这个古板性格,按卢植身份之特殊地位之高,卢植就端着碗在边上看着,谁人还敢胡吃海喝。
所有人都要难受了,更确切的说,是那些地位最高,那些可以随意支用物资,别人管不了的人,比如李孟羲,比如刘关张,比如简雍,这些超然规则之外的人,全都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