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里的人被我爷爷的朋友一把火烧了。”
“呵,”他轻笑,“遗体归尘土,亡灵逃天罚。丁灵,你可真是……单纯!”他踱回我床前,低头看着我,苍白无血色的脸显得阴沉而严肃,如霜的目光中混着杀伐。
相处久了我自然懂,这是不要再烦他的警告,我赶紧闭上眼。
出乎意料的,一抹冰凉落在我额上:“冥府太无趣,你还是贪恋这人间繁华,也罢,不必陪我千百年孤寂。”
什么鬼?这话从何说起?是跟我说?还是我幻听?信息量有点巨大……呵呵呵!难不成他暗恋我的上辈子?
我本来想细究一下这句话,结果我秒睡。
后半夜无梦,醒来已日晒三竿。张开眼,他就躺在我身边,单手撑头,闭目养神。长发随意地从他肩头流泻在床上,样子……极美。我看得有些痴了,有一种想要拥有的错觉。奈何姨妈君并不成人之美,我更顾不上是否搅了神君美梦,一溜烟跑到厕所去换装备。回来时他倚在我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的脸一阵冷一阵热,还没容我解释,他便掀开被子说:“进来。”我乖乖躲回被子里,他又恢复了单手撑头,闭目养神的样子。
我心中泛起一抹坏笑,凑上前去问他:“神君,昨夜那句话言外之意是什么?”
他并不睁眼,用一根手指将我戳回床面。
“今夜你就要把魂魄还给冥府了,”他提醒我,“还有什么遗憾,或未了的心愿吗?”
“长命百岁。”我躲开他那双让人猜不透心思、看了总忍不住畏惧的眼,“考古、嫁人、孝顺长辈、儿孙满堂、一夜暴富、位高权重、功成名就、千古流芳。”
他垂眼静默,像在衡量我的话,那种一言不发的衡量。这种要求,别说他不应允,哪怕我身为一介凡人都知道这不可能实现在一人身上。
“难。”良久,他挤出这样一个字,算是回答,只可惜如我所料,并非肯定。
我们又陷入了彼此的静默。仿佛每一缕风过我都能听清,甚至可以听到玻璃河潺潺流水声响。
我忽然觉得可笑,也许我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现在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听风声水声,真是讽刺。
“冥府还挺大方的,”我玩笑道,“这魂魄要回收也没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回收,还给了我二十四年。”说完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真尴尬,都十一点了,再磨蹭连午饭都没的吃。叹了口气,我起身下床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觉得既温暖又舒服,可惜桃花还没开,只能辜负今年的春色了。
我原想转身去换衣服,没想到回身见他也站在我身边。都说鬼怕光,他却不。阳光洒在他脸上,让他显得苍白没有生命,唯有隐隐的光芒如星辰闪烁。
古人衣服层层叠叠,只有领口微敞,此刻那些阳光迎面而洒,让他下巴的阴影落在领口露着皮肤的地方,显得阴柔秀美。我静静地看着,仿佛那些阳光和他都是我的,只不过已经离开了我许多许多年,比史前还要久远,久远到那些阳光和这个人已经不再属于我……
“丁灵!”我妈的吼声把我拉回现实,“你还没起来吗?赶紧洗脸吃饭啦!”
“噢……”我收回食色的目光,准备去换衣服,转身之际忽然被他一把绰在怀里……
那种冷是彻骨的,仿佛血液停滞,仿佛心脏也跟着抽。只一瞬,便被温暖取代。我从不曾听说,死去的人竟也可以有温度……
腰间似有似无地凉了一下,像被什么丝状的东西缠住。那东西很快融在我体温里,待我细细去品,却怎么也感觉不到了。
“小小赏赐,以平你心中怨气,”无常如云的声音响在我耳畔,“有它傍身,寻常鬼魅不可破。”他和我说悄悄话时,冰冷的唇瓣总会蹭着我耳廓,姿势暧昧,是我躲不掉的夺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