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至福建，北至黑龙江，草民都去过。”叶桂背负着双手，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各地土壤不同，所长草药也大不相同。”

“叶大夫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南橘北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终究还是土生土长的好。”弘历跟叶桂聊上这么两句，以往早就明白的大道理，此刻仿佛了解得更透彻了些，“朕在京里也给你开一间医馆吧，叶大夫几时想去便几时去。”

叶桂知道自己也拒绝不了，只拱手说：“草民多谢皇上。”

回沧浪亭的路上，雨已经停了。富察玉竹挽着弘历的手臂，走在窄窄的小路上。

“真想把整个苏州都搬到京里去。”弘历实在太喜欢这个小桥流水的地方了，“你也喜欢这儿吧？”

富察玉竹嫣然道：“四哥若是真的喜欢，玉竹倒是不介意再陪你来。”

“做个文人雅士，泛舟湖上。”弘历畅想起来，“你说你四哥若是靠着写字赚银子，能不能养得起你？”

富察玉竹愣了一下，说话的声音略低了些：“只怕还要加上我的。”

弘历的笑容有些尴尬：“看来银子也不是想赚就能赚的，你四哥不是块做商人的材料，就爱做一些文人雅士做的事儿，偏偏在你眼里，我还做不好。”

“四哥你说，人是不知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的？有了这个，就惦记着别的，若是有了别的，自然还会有另外的想法，永远永远没有止境。”富察玉竹想起了自己，当年她还待字闺中时，就想如果有朝一日能嫁给文武双全的四阿哥做福晋，人生也许就没有什么遗憾了。现在她不止做了四阿哥的福晋，还做了大清的皇后，反倒想着兴许还是做格格时更自由一些，更快活一些。

弘历深以为然：“兴许人这一生，学会放下才是最难的那一课。若是只有一条路可走，破釜沉舟总也能柳暗花明。可是路多了，想法儿也就多了。”

富察玉竹轻声叹息：“玉竹说句不该说的，兴许这天底下最该破釜沉舟的就是四哥和玉竹了，你我真正退无可退。”

“往后退是关外。”弘历开起了玩笑，“莫不是你想吃清水煮白肉了？”

富察玉竹笑着摇了摇头：“四哥南面还有要事，既然叶大夫都说我身子没事了，不如我们骑马南下？”

“是你太久没骑马，技痒了吧！”弘历揽住富察玉竹的肩膀，“不过既然大夫都说好，我自然不会拦着，马车就让李玉慢慢架着，你我再带上几个随从骑马直奔广州。”

广州码头上依旧热热闹闹的，乔澜手里握着账本，时不时嘱咐那些抬着大木箱子的臭小子们小心一些。

一别多日，弘历带着个温柔又不失英气的夫人出现在码头上，乔澜还是诧异的：“四爷的家人说，四爷回家陪妻子生产去了。”

“这位就是我妻子。”弘历侧过头温温柔柔地看着富察玉竹，“我们得了一对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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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乔澜就恭喜四爷了。”乔澜拱了拱手，“不如今日我为四爷和您夫人接风？这边儿的馆子，四爷你随便挑。”

见到乔澜后，富察玉竹始终没有说话。她静静看着、听着、感受着，弘历有句话说的是对的，女人看女人多少要比男人看女人准一些。

码头附近的酒楼里面，从掌柜到伙计，没有一个不认识乔澜的。乔澜为人爽快，长得又的确漂亮，男人们自然愿意和她做朋友，在她危难的时候，帮她一把。

“艾夫人是第一次来广州吧。”作为‘主人’，乔澜拎起茶壶，分别给弘历和富察玉竹手边的茶杯里斟满茶。

富察玉竹笑说：“是第一次。”

“觉得大广州如何？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京城？”乔澜双手交握到一起，等着听富察玉竹的答案。

富察玉竹没有丝毫的犹豫：“广州是个富庶之地，将来只会越来越富庶。京城却与广州不同，这两者不能放到一处比较。”

乔澜夹了几粒花生米放到碗里，随意用筷子拨弄着：“艾夫人不愧是京城人士，说起话来滴水不漏，乔澜佩服。”

“我倒是更佩服乔姑娘。”富察玉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听四爷说，乔姑娘在码头上运筹帷幄，是个真真正正的巾帼英雄。”

“‘英雄’这两个字实在是当不起。”乔澜瞧着富察玉竹一双眼睛，笑道，“若是艾夫人觉着乔某还能信得过，家中货物有想运出去的，不妨都交到乔某手上？”

富察玉竹笑说：“这事儿四爷做主。”

总算轮到弘历说话了：“艾某的那些茶叶，乔姑娘已经运出去了？”

“运出去了。”乔澜眼里藏着些许无奈，“那些个盛着茶叶的瓷罐子官府派人来查了又查，好在是已经炒过的，近来又都是晴天，但凡运气不好一些，乔某这大半年的生意怕是会因为四爷这么两担茶叶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