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感应到了那一股绝说不上善意的异常气机,然而这股气机在一瞬之后,却突兀地消失无踪。()魏野端坐在客堂之上,面上还带着一副完美的假笑,然而却也实在坐不住了。
向着王老太公一拱手,魏野借着从刘邦鸿‘门’宴上也用过的那个酒桌上最常见的逃席借口,步下堂来去找茅厕。
虽然地夷夫人与魏野、半截头陀这临时靠雇佣文件捏合的组合之间,差不多也是破脸,可毕竟还是个王不见王的局面。魏野杀伤了再多来道喜的妖物,对于一位地祗尊神而言,这也谈不上痛痒。
鬼神与妖物,虽然在仙术士看来,同样都是有害物,然而鬼神——哪怕是那些臭名昭著、喜好人祭的邪神,和凡人的关系也是互利合作。()哪怕是南美洲阿兹特克文明中的地母神,那位代表生育和农业的‘女’邪神,以及辅佐她的司雨神,每年都贪求成千上万的少年和少‘女’作为祭品,以活人的血‘肉’作为滋养,但同时也给阿兹特克人以丰产为报偿,让阿兹特克人继续保持对四周城邦用兵、掠夺人口进行人祭,以压制其他城邦发展的特殊战争体制。
而妖物就不同,除掉那些本身已经纳入道‘门’或者佛‘门’体制,比如白娘子、‘花’姑子之类让单身汉想入非非的‘女’妖‘精’。游离在体制外的妖物,基本上就是癌细胞一样的玩意,妖物的存在,根本的来源纯因人对自然的崇拜,某种意义上,它们是鬼神的近亲,然而却走向了与鬼神相反的道路。
不论是神话学、宗教学还是民俗学的研究者,一般都认为,神灵这种存在,大抵可以分为那么几种:自然神、动物神、英雄神。()
自然神与动物神乃是原始时代的遗存,一般说来,这类神和妖怪的亲缘关系最为接近。人类的发展,就是随着自然神与动物神剥夺了神格,敬畏变为了戒备,降级为妖怪开始的。
鬼神与妖怪的分野,差不多也因此而出现。鬼神最终选择了妥协,东岳也好,南岳、西岳、北岳和中岳也罢,这些历代以来,不论道‘门’、儒家还是佛教都同样敬奉的名山之神,当初也是颇为爱好血食甚至人祭的。然而随着人类的发展,五岳之神的口味,也从杀人活祭改为三牲酒礼,又从三牲酒礼改成了道‘门’的清茶素果和佛‘门’的香‘花’冷水。()
可尽管待遇一降再降,以五岳之神为代表的鬼神们还是选择转化为了与人类共生的正神。曾经的鬼神们降灾作祟的习‘性’,最后也转变成了劝喻和赐福为主的正经职业。
但从神堕落为妖怪的那一支显然不这么看,这些随着凡人与幽冥黑暗之世越趋遥远,却越不能甘心的失败者,最终选择了完全栖居在人类的恐惧中。吃人对于妖物而言,与其说是生物学意义上的能量摄取,不如说是在向人类汲取恐惧。当然,恐惧发展到最后,那就是人类反过来否定妖怪存在的正当‘性’。
于是由神到妖怪的堕落速度更加快速,闽南土著崇拜的蛇神堕落成了被英雄们斩杀的蛇妖,被诛杀的蛇神代表着闽南道‘门’的功业。()
江南的龙神堕落为蛟怪,真君许逊的净明道一脉,就建立在江南土著信仰的大宗、龙神崇拜的尸骸上。
甚至古时青丘国所信奉的狐神九尾狐,随着人类的发展,先是堕落成在乡村中泛滥的‘迷’信,而在乡村被城市逐渐吞噬的后来,终究也变成了某些出卖‘肉’体的第三产业工作者的代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