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山的盛夏,非常凉爽,在吴家吃过订婚酒宴,吴世符一时高兴喝得酩酊大醉的舅父,死活不肯在众人的劝说下,进屋歇息,他死死地拽着自己的婆娘,一个劲地嚷嚷着要回家去,说是家里刚买来的牛犊子,都断顿几天了,怕饿死了蚀大本。
其实不然,临走前,他心细如麻的豫北婆姨,早就把喂食的差事托付给了隔壁的邻居,跟她穿一条裤子的长舌妇凤娥嫂子。
一个借着酒劲硬生生地急着要回去,一个闲话还没唠够,还想留下絮叨絮叨一会,死活就是不肯走。
两口子拉锯战的闹剧,在众目睽睽之下恣肆地上演着。
“死犟牛!都跟恁说了千百遍了,槽牛犊子的事,老早就托付给凤娥了,恁是不长记性呢?还是成心装聋作哑呀?”舅娘使劲挣脱了男人的手,转身戳着他的鼻梁骨,没好气地呵斥道。
现场很尴尬,劝阻的亲友们一时间,也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家搀扶着东倒西歪的舅父,傻傻地愣在那,空气似乎凝固,短暂的沉默过后,老丈人吴世符发话了——
“舅父,
恁酒着实喝高了,要不这么地,鹅让茂财和栓子把恁送回去,舅娘恁就让她留下来,让她和大伙多拍拍话,成啵?”茂财是吴世符妹夫,为了顾及舅舅的安全,他想出了这个好主意。
“也……也罢!鹅回……鹅回,这老娘们儿……”舅父语无伦次的说着,好像是领会了吴世符的意思。
我不敢怠慢,赶紧和茂财姑父一起,架起酒气熏天的舅爷,踉踉跄跄地朝屋外走去。
舅爷家其实也不太远,翻过对面一个叫响石坡的地方,就是他的家,算起来,两家的直线距离,也无法就是个七八里地。
把舅爷安顿好在他家的床榻上睡下,又在床头柜上放了杯凉水,我这次和茂财姑父放心地往回赶。
一路上,我和茂财姑父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突然,在临将要到吴家偏房的时候,几个鬼鬼祟祟的陌生人的出现,引起了我的高度警觉。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正准备拔腿就跑,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得强作镇定,硬着头皮走下陡坡,跟这些人短兵相接,来了个猝不及防的“撞脸”。
“憨娃儿,恁们这干子人马干啥去呀?浩浩荡荡的,这哥几个,鹅咋瞅着个个都面生呢?”茂财姑父习惯了山路,走在前头,迎面给其中一个人搭讪。
“哦!这是太原地矿局的,上响石坡勘探去,村里让鹅给导导道哩!”一个叫憨娃儿的红脸胖子,喘着粗气应道。
原来,憨娃儿是村里的治保主任,“憨娃儿”可能是他的乳名。
直到跟前,我这才看清,连同憨娃儿一共来了六个人,那五个人都穿着统一的灰色工装,背着帆布双肩包,有人手里还像模像样地拎着探锤,工装上绣有一行醒目的蓝色小字——勘探二局。
看着这些人朴实的模样,淡定的眼神,我实在无法把他们和警察联想在一起,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我默默地祈祷,但愿这只是是虚惊一场!
可是,大错特错,牛栓子此时哪里知道,这些人可不同凡响,实非等闲之辈。
他们正是刻意乔装打扮成地质勘探人员,实属被上峰派使,前来盯梢待命,随时随地,准备一举缉捕他的——来自山西省城太原的刑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