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外雷电愈发宏大,一排排巨浪如山般压下,青鲸船穿波逐浪,航速飞快又格外稳定,似乎丝毫不受环境影响。
“真不愧宝船之名。”吕朝停止了讲述,感慨的说道。
“是啊,”灌同点头附和,“这船身上所覆嵌的星兽之皮,能在外部数丈范围内自行滋生出碧落结界,遇水辟易、见风而翔,端的神妙无比!”他牙关突的一咬,“若是当初,我东夷水师的舰队能备有此等宝贝……”
“兀那舟师,某家劝你莫要痴人说梦!”那炎狮山山主司徒灭呛声说道,“星空异兽这种近乎半神一般的存在,放眼如今的委羽世界,有几人敢与之正面对上?更遑论猎杀了……也不知英罗那厮,是自何处搞到这玩意儿的,啧啧啧!”言语中颇多艳羡之意。
“你这鸟人!”灌同怒道,“休要在这船上抖那劳什子山主架势,老子不管你给英罗缴了多少船资,若惹恼了俺这舟师,可没你好果子吃!”
“是么?你待怎地?”司徒灭环眼一翻。
“灌同,莫动怒。”吕朝温声说道,“想必司徒山主落了什难,心中块垒不平,故而言语间多有刁诘,也是情有可原啊……”
“嘿嘿,吕都统口齿倒是颇为犀利,可不知你身为东夷重臣,为何也同某家这等草民共处一舱?”司徒灭怪笑一声。
“管你鸟事!”灌同怒吼道。
“彼此彼此……”吕朝止住昔日属下,“若非走投无路,这里诸人又何必囿于小小海船,去那凶戾之地寻一线希望呢?”他环视一眼舱内,“古人有言,千年修得同船渡,我等既有缘共处一舱,便该当同舟共济才是。”
“都统,”灌同拱手一揖,“这舱里味道不好,俺去上面透透气,顺带查看一下航向。”
吕朝微微一笑,点点头,看着这精壮汉子大步走出舱外。
“我看未必。”适才曾插话的黑衣人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之语。
“嗯?”吕朝眉头一扬。
“同舟共济,我看未必。”黑衣人冷笑道。
“此话怎说?”吕朝饶有兴趣的问道。
黑衣人却不作回应,只是慢慢踱步到一名盘腿坐于角落的麻衣老者身前,“西苗之主蚩怖大王座前绣衣吏首领郦迟郦大人,你莫非也沦为亡命之徒了么?”
不待对方作答,他又走到另一人面前,“阴衡,你身为南蛮九盟的巫祝,是想去祖地唱那祭主赞词么?”
他转身,面对卧于舱壁前的枯槁男子,“亡蛊洞的毒师君无忌,你自然也是如司徒灭一般落难啰……”
不理那边厢红衣大汉的一声冷哼,他又走到一名头戴大笠,帽檐低垂的瘦小青衣人身前,“这舱中诸人,我唯一看不透的便是你,”他说,“阁下气脉悠长、神华内敛,令人捉摸不定,但我却能感应到淡淡的浸人剑意。我很好奇,委羽的凡境修家中,何时又出了一位如此高明的剑道强者?”
那青衣人对他的话语恍若未闻,被称作郦迟的麻衣老者却冷然开口:“宁去病,我奉劝你一句,莫要仗着令胞兄的威名,在这船中成了众矢之的,东夷剑首现时可不在此,保不了你的……”
“宁某的倚仗,只凭掌中三尺青锋,纵不及我兄能为之万一,倒也不惧尔等众人。”名为宁去病的黑衣人哂然一笑,“这里连我在内共有十九人,其中不乏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辈,也不乏为避官家或强仇的无奈之人,但亦有那暗藏祸心为非作歹的亡命之徒,”他转首望向吕朝,“吕都统,同舟共济之说,我看可是未必……”
“我与令兄曾同朝效力,虽不敢称莫逆倒也交情非浅,我这里就不揣冒昧唤你一声宁小兄了。”吕朝温和笑着,拱手作了一揖。“说起来,吕某也有一好奇,”他说道,“宁小兄年不过而立,据传闻修为已臻凡境巅峰,况有剑首这般的洞天圣者为兄长,为何也要行此前路叵测之事?”
“家兄曾言,保持对宇宙万物的敬畏与好奇,是吾辈修行之人当终生秉持的信念与操守。”宁去病拱手回礼,“他还说,我们生存的这个委羽世界,乃是一个患着无可治愈之痼疾的残缺世界,所以……”他双眸中神光湛然,“我想去看看,完整的世界究竟是怎生的一个样子!”
“可是,去到那边,就意味着放弃这边,你将永远都无法再返回委羽界,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吕朝点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