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剑道之人,需永持绵绵若存精进无回之心,吾剑既出,当不思归……”宁去病淡淡言道。
“好一个当不思归!”吕朝感慨道,“我看用不了多少年,你便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踏入圣者之列了!”
“那不是我的目标……”宁去病轻声说道,然后走至原先站立之处,目注窗外,似乎不想再多作言语。
吕朝看着身躯如剑般挺直的黑衣青年,点点头又摇摇头,跟着也转回身去,看着外面的沸腾洋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舱中一时间无人说话,唯有暴烈雷声和一刻不停歇的滔天巨浪声传来,却更显舱内静寂一片。
半个时辰后,从某处响起一句喃喃自语,“怕是差不多该到了吧?”
吕朝瞥了一眼话音传来之处,“算来我等已出海三天有余,以这青鲸船的航速,再辅以如此罕见天象,此刻我等应是已至巨渊海墟的外围了。”他点头说道,忽又苦笑一声,“说来惭愧,吕某统领东夷水师凡四十年,却还未曾来过这远洋之地,诸位中可有熟稔海墟之人?”
“来过这里的人,不是走了就是死了,那些侥幸回返陆地的人,想必也不会再次光顾这不详之地,吕大人你是想多了吧……”那红衣人司徒灭冷笑一声,说道。
话音未落,一边阴影中却响起一个老迈声音。“老朽倒是对这海墟略知一二……”那声音迟疑了一下,“不过仅是听说而已,也不知有几层虚实可供都统参详的。”
司徒灭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那说话的灰袍老者,“你又是何人?”他皱眉问道。
“老朽便是那小哥儿适才所言的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辈,贱名不提也罢……”老者摇摇头,自嘲一笑,“我家主上乃是第一批乘着青鲸船来这海墟猎宝之人,当年他九死一生归家之后,曾私下与亲近之人说起过这里的一些约莫情形。老朽身为家主亲侍,有幸聆听其言,但内中真伪、以及时隔多年有否变化,实不敢太作担保,诸位大人还要听吗?”
“老人家但说无妨。”吕朝和颜悦色的说道。
那老者点点头,换了一下坐姿。“据说,这巨渊海墟至少分为三层环状地带。外环纵深约有三百余里,密布海上尖峰,大船难觅其路而入,更兼有混乱至极的地气乱流,便是凡境巅峰强者也无法以飞腾纵跃的方式越过;而在水下,则有种类不明的巨型海兽游弋,人力难敌。穿过外环后,是纵深百里左右的中环,浓雾弥漫其内,终年不散,无数虚空精怪随雾而生,逐死而活,其无形无相、刀剑难伤,较之那些海兽更为棘手。”老者干咳一声,看着吕朝,“若侥幸能逾越中环,便入海墟核心之巨渊,内中情形……”他摊摊手,“我家主上那第一批猎宝之人,在中环就已折戟,内中情形实在不知……”
“就这些了?”司徒灭不满的问道。
老者苦笑不语。
“无妨,多谢老人家相告了。”吕朝和声说道,然后他转头看向宁去病。“宁小兄,令兄长当年曾随知幽上师入海墟探勘,不知……”
“我当然明了内中详情,”那黑衣青年傲然说道,然后扫视了一眼舱中诸人,“但我可不想说与某些人知。”
“小子,真以为我等怕了你那远在天边的靠山不成?”名为阴衡的南蛮巫祝寒声说道。
“玱琅”,一声清越剑鸣在舱室中荡漾而起,墨色的长剑似乎撕裂空间,突兀的现于宁去病空空右掌之中,他执剑,递出,下一刻人已站立阴衡身前五尺处,剑尖抵在一把瘤头木杖的顶端,点点火星似尘埃般散落。
木杖的另一端,握在一双如鹰爪状的干枯双手中,这手的主人,来自南蛮的巫祝阴衡,眯缝着双眸,浑身赭色长袍无风自动,哗哗作响。
“你应该感应得出,我这一剑若出全力,你即便不死,也必重伤。”宁去病淡淡说道,“所以,你当然不必怕我家兄长,你只需要怕我就行了……”
话音落,墨色长剑如来时般毫无征兆的消失于空气中,黑衣青年背转身走回窗边,浑不在意后面的阴狠眼神。
舱中众人神色各异,有人面面相觑,有人目闪精光,有人若有所思,有人无动于衷,但都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
“这条船上,没人到得了巨渊!”宁去病目视窗外,头也不回的说道,“但这不重要……蜃景之门无处不在,也即是说,它并非隐于巨渊核心之内,只要它想,它可以出现在这片海墟的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