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么……我送你回去？”梵高问道。

“你觉得我这样还能回去？”阿特尔看了看自己只剩半截的身体。

“这样你都不死，还真厉害……”为了缓解气氛，梵高随口说道，但马上尴尬起来。

阿特尔无所谓的笑了笑，“就是痛一点而已，血没流光，也没伤到要害，怎么会死……”他说道，“不过呢，离死也不远了……”

“怎么说？”

阿特尔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抬头看向梵高，“我们只不过是一般朋友，你不必替我想太多，”他说道，“倒是你自己，得罪了委员会，麻烦大了！你知道委员会是个什么东西吗？”

“我知道，放心，我上面有人……”梵高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行，你走吧。”

“啥意思？你打算怎么办？要不我送你随便去个什么地方躲起来？”

“兄弟，我说过我离死不远了，所以你不用白费力气了。”阿特尔摇摇头。

“蝼蚁尚且偷生，你又何必自弃呢？”梵高很是不满的说道。

“你不明白的……”阿特尔苦笑道，“我的名字签署在归源之书上，不管到哪里，只要还在这世界，他们都能找到我的。”

“究竟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梵高一抬手，无形劲力托着阿特尔移到土丘边，让他舒服的靠着。

“这话说起来可不短，不过看你不搞明白是不会走的，那么我就讲给你听听吧……”阿特尔叹了一口气，“我们生存的这个星球，在很久远的远古时代，其实它的名字不叫地球，而是叫……”

“盘古星，我知道这些，包括那块超大陆，以及消失在星界位面的飞地……”梵高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曾经是委员会麾下战团的战士。”

阿特尔疑惑的看向梵高，“是吗？但据我所知——事实上许多人都知道——战团的士兵退役之后，会失去那一段记忆的。”

梵高摊了摊手，“刚回忆起来的，我失忆了不少年……”

“好吧，那么我们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既然你知道那些事情，下面的讲述就轻松多了。”阿特尔耸耸肩，开始继续讲下去。

伊尔维?阿特尔，来自于阿兹特克飞地，当年穿越界域来到地球时，被委员会所阻截，一同过来的其余人等大多被监察者击杀，而阿特尔则因为非常配合且主动交代了有关于所在飞地的情形，经过委员会的甄别与审议后，在归源之书上以本命元神签署了定居协议。这协议的内容主要有三点：一、不得以任何方式危及人类社会的安定；二、不得与地球原住民繁衍后代；三、可以任意选择定居点，但一旦选定之后，终生不得离开。这三条协议中，第一条没有什么问题，但二三条看起来却有些苛刻，不过考虑到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人类的古训，事实上委员会已经非常宽容了。而为了保证协议的执行，委员会可以通过归源之书上的元神印迹，锁定每一名异界居留者的行为与动向。

而刚才陈子恭所说的归化区，便是所有触犯了协议禁止内容的异界来客们最终的归宿之地。阿特尔对于内中情形也并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是类似于集中营一般的恐怖地方，进去的人基本上不可能再有出来的机会。

“既然如此，老杨你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违反协议？”梵高不解的问道。

阿特尔哂笑了一声，看着梵高的眼睛，“生命如此珍贵，生活如此美好，但是否值得我们以枷锁和囚笼为代价来获得？我不知道别的飞地过来之人将选择怎样的道路，但对我来说，不自由，毋宁死！”

“唔，帕特里克?亨利的演讲么……”梵高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句，“那么，你想怎样去追求你的自由呢？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你忍受不了了呢？这其中，有什么关键的地方你没有说出来呢？”

“对！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离死不远的原因！”阿特尔脸上突然浮起狂热的神情，他用双手支撑着身体，跳跃到梵高面前，“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若我抓住了，我便能摆脱归源之书的限制，真正的获得自由与安宁！”他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芒，犹如火焰在其中燃烧，“我不用再整日担心自己的行为是否触犯了那该死的协议，我将能成为我想成为的任何人，我将能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我将能和我爱的女人养育一大堆小子们，我还能……”

他的声音暗哑了下去，“只要我能抓住这个机会……”他低声说道，“只要我能……”他沉默了一会，“可我现在什么都不能了……”他摇摇头，“你说，我即便能苟延残喘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到底是什么机会，讲出来，也许我能帮你。”梵高问道。

阿特尔犹豫着，梵高也不催他。

“那么，你得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半晌后，阿特尔终于做出了决定。

梵高哂笑一声，“我不会发誓，因为我没有义务来发誓，”他说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取决于你想不想抓住这最后一个也许存在的机会……”

“好吧，把手给我。”阿特尔自嘲的一笑。

梵高伸出手，触碰到对方的指尖。

几秒钟后，他收回手指，皱眉思考起来。

“不用想了，老梵。”阿特尔幽幽说道，“这本来……”

“不要打扰我，”梵高止住对方的话语，“我是在考虑，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该如何跟我老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