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听得气笑道:“荒谬!”
“呵,悔之晚矣啊,如果早知道……我又怎会信了这等话。”祝孝安抬头看了陆沉一眼,饱含深意,然后又无力地耷拉下去,继续说道:“他看似说得无意,可我这个听者却是有心,听他一番话,不由得义愤填膺,热血翻涌,恨不得立刻便将陆侯爷您这个不稳定的祸患铲除。”
陆沉似笑非笑道:“然后你便开始怂恿党人,说本侯的坏话也就罢了,还要密谋参本侯?”
祝孝安点了点头,道:“我与他定好,我组织同僚,而他也联络志同道合的大臣,等他那边的消息,找个合适的时机,一同上书参你。”
陆沉叹道:“祝大人呐,你可真是糊涂啊,那个人明摆着就是拿你当做小卒子使,你还不自知。你被下了大狱,可那个人却至今连个面都不露,恐怕即便你们一同上书参我之日,他也仍然会置身事外,不会亲自露面。这个人,何其阴险,事成,他坐收渔翁之利;而事败,他袖手旁观,片叶不沾身。你们,都被当做棋子了。”
祝孝安似乎突然激动起来,咳嗽两声,咬牙道:“不可能!他……他怎可能利用我!我们是同期的进士,多年的好友!虽然他是儒家门人,可他与那些腐儒却并非一丘一壑,我俩年轻时时常无话不谈,我知道,他是个没有私心的人,他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针对你,更不会利用我这个朋友!”
陆沉大声道:“可是人是会变的!这天底下的人,又有几个人能始终保持初心呢?尤其是在这物欲横流、权势至上的官场,你怎的就能断言,他不会渐渐被权利的欲望所侵蚀,变得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甚至为了达成目的,不惜利用你这位多年好友,哪怕是将你放在火堆上烤,稍有不慎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亦在所不惜?”
祝孝安仿佛愣住了,久久无言。
陆沉也没急着再说些什么,因为他清楚,祝孝安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
许久后,祝孝安声音愈发低落,“罢了,无论如何,我总是要告诉你他是谁的,是他利用我也好,还是我对不起他也罢,就让一切的罪责,都让我来承担吧,只希望不要再牵连到其他人。”
陆沉冷哼道:“其实你不说,本侯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就是内阁首辅方丞,对不对?”
祝孝安身子一颤,缓缓抬头,面色惊愕。
从祝孝安的反应来看,陆沉就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你不必用这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猜出利用你的那个人就是方丞,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的下属早就查到,你与方丞深夜见面,再者,能利用你祝孝安的人,想必绝非籍籍无名之辈,可你祝孝安又不是一个会屈服于权势的人,在那些大人物中,唯有方丞与你相交甚笃,虽然这十几年来你们两个没有什么交集,可如果连这都查不出来的话,我督监院岂不是都成吃闲饭的了。”
祝孝安半晌无语,忽然长长一叹,说道:“果然不愧是陆侯爷,什么都瞒不过你,原来你早就一切都了然于胸了。可为何,你既知道是方丞,还偏偏要逼问我说出来?”
陆沉说道:“自然要让你招供,以那位首辅大人的老奸巨猾,我若指控他,空口无凭,他必定矢口否认,可若有你的供词就不一样了,说不准到时还得你到陛下面前亲口指认。”
说着让书吏将记录下的供词拿到祝孝安面前,让他签字画押。
“将祝大人放下来。”
他坐了回去。
祝孝安被搀扶着,颤巍巍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书吏将供状拿到陆沉面前,双手呈上,“院长请过目。”
陆沉接过看了两眼,然后便吹干墨迹,折叠起来,塞入怀里。
祝孝安仿佛活死人般,眼神直勾勾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有罪,让我一个人承担……我有罪……”
陆沉见状不由叹息,说道:“将祝大人扶回牢里,找个好点的郎中给他看看伤,不可再怠慢了。”
……
供词拿到手,幕后主使方丞终于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