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剑光缓缓亮起的一瞬间,身前的怪物却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猛地拍打着翅膀,扇起一阵飓风,后退了数步。然而就在它闪避的间隙,一道寒冰似剑气从许明月头顶掠过,那怪物躲闪不及时,不偏不倚的受了这一招,拦腰撞在树上,惊起满树落叶。
“你轻点行不行!”粗狂的男声骤然响起。
许明月愣神间就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跳到那正嘶叫的怪物身旁,她眼睁睁的看着男子被那双巨大的翅膀扇的打了个滚,她的心提在半空,谁想下一秒,男子一骨碌爬了起来,竟然又忙不的跑了过去,脸上还堆着笑,活像中了蛊。
许明月:“......”这个世界怎么了。
她额角一跳,突然猛地回头看,正对上一双冰凉如水的眸子——那是方琅玉。
她仍旧是一袭不染尘埃的白衣,许明月张张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脏的看不出颜色的道袍,心里终于生出几分微妙的自惭形秽来。
“你敲晕老子的帐还没算呢!”那高大男子见了方琅玉,顿时跳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现在还把秀秀打成这个样子,你等着,到了山下咱再算账!”
“师姐,他......”许明月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大师兄打断,他仿佛顿时有了力气,过五关斩六将般硬生生从包围中杀了出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方师姐——”
许明月:“......”
“等下再说。”方琅玉低声道。
她把许明月揽在身后,整个人化作一道冰凉的剑光,雪白的衣角无风自起,仿佛间,许明月几乎以为落了雪。
剑光从方琅玉身边一圈圈向外蔓延,逼近周遭怪物的时候,突然幻化成无数把锋利剑影,剑光纷飞,一时间血腥味异常浓重。血花从怪物胸口绽开,轰的一声火光亮起,不过呼吸间,一个个胸口破了个窟窿的怪物就纷纷倒地,尖叫声不绝于耳。
白影回归,方琅玉收剑入鞘,低头整了整自己翻起来的衣袖。
一行人目瞪口呆,许明月咂舌呐呐道:“师姐,你真厉害。”
“早跟你说师姐厉害。”温铭跳了过来,“现在见识到了吧。”
方琅玉提着剑,无声的向前,剩下的怪物仿佛见了洪水猛兽,纷纷后退。
许明月:“......原来他们也是欺软怕硬。”
“小师妹。”宋嫣然拍拍她的肩膀,耸肩道:“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你要干什么?”阿花瞪着眼,挡在方琅玉身前,“秀秀没有杀人。”
方琅玉拧着眉,似乎很难理解他的坚持,“她不记得你,甚至会杀了你。”
“那又怎样?”阿花丝毫不退,“还不都是拜你们所赐。”
就在这时,宋嫣然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前方怒道:“是你!”他拽过来虞归晚,大声道:“师兄你看,那日在山下埋伏我们的猪妖是不是他!”
阿花抬起眼皮,异常欠揍的“嘁”了一声,“是我又怎么样。”他露出一个顽劣的笑,扫了眼周围道:“你们作恶多端,如今遭报应了吧。”
“你说什么!”宋嫣然顿时怒了,提剑便要冲上去。
方琅玉伸手横在她眼前,无声的摇摇头,宋嫣然压下一肚子火,恶狠狠的盯着阿花不讲话,大有要在他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的意思。
“先出去。”方琅玉说,“是我们有错在先。”
她抬起头,看着阿花,目光幽深,“吾师之过,我会承担,我也希望你遵守承诺,把她盯住了。”
阿花闻言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你告诉我你怎么承担?你们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挥挥手就将秀秀变成了这副样子。”他烦躁的踱了两步,指着周围隐藏在黑暗里赤红的眸子道,“还有他们——,他们的身体里装的可都是我们妖族的内丹!”
“你就算死了又如何?我无数族人的性命难道能起死回生吗!”
静,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许明月抬起头,低声道:“所以那天鸿钧长老课堂上演示的涅槃秘咒,就是这样来的。”
所有人都惊呆了,脊背上蹿出冰凉的汗珠来,再一细想,几乎是无法呼吸。这些血淋淋的内丹就是这样从妖族体内生生剖出来,再移入人的体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长成四条胳膊,四条腿的怪物。
楚砚垂着眼,“他们应当是秘咒失败的产物。”
方琅玉站的笔直,她的脸上仍旧是一片平静,看不出任何表情,“道法式微,师父一生所求就是得道飞升,她自知无望,所以想借妖的力量助我飞升。”
“那日山下的水鬼......”温铭白着脸道,“是——”
“是我师妹。”方琅玉道。
她不再讲话,反而双手在胸前掐诀,一股极强的灵力就直冲面前的结界,方琅玉浮在半空,双手轻颤,低声道:“你们走。”
结界被缓缓撕开,逐渐形成了个一人高的裂缝。
“苍穹的未来,是你们的。”方琅玉说,她的额头上冒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脸色苍白异常。
“那你呢?”
“走!”她没回答,罕见的露出一丝愠怒。
温铭咬咬牙,当机立断:“你们先走,我断后。”说完,他又重复道:“快!”
他从来都是优柔寡断,甚少有这副果断的模样,然而此情此景,脖子上的掌门印仿佛要将他烫出个洞。师父没了,他是大师兄,他一定要让师弟师妹们平平安安活下去。
结界有动静,想必很快就有人发现,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许明月攥紧了剑,她能看到结界外微弱的星光,像黑夜里的指明灯,照亮着旅人的前行的路。
快了,她心想。
这炼狱般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余光突然看见树下那个被阿花视若珍宝的姑娘惊恐的神情,她伸出手,试图想抓住什么,许明月心里咯噔一声,那种不详的预感突然铺天盖地的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耳边有风声呼啸,她明知要躲,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开,许明月眼前一黑,难以置信的低下头,一只手正自她后心穿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