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东洲秀山岛,苏景凝碑引动的天地异变已是渐渐平息下去,一切好似又恢复了平静。
然而在这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百里天秀,无边风流,秀山瀑布飞流于山间之下,倾泻入城,广阔的河流之上,商船汇聚,百舸争流。
方圆千里之世家门派齐至秀山,交好熟识之人,相约于一条条酒船之上,高谈阔论。
而所言内容,皆是关于一个人。
那便是昔日名扬内海,青岩岛三杰之一,如今的烂桃岛岛主,李愚。
昨日傍晚,他驾临秀山,未入海港,跨海三刀,逼退三大高手,而后被齐家两大管事迎接,以昂然之姿,跨入齐家中门。
齐家礼遇之高,方圆千海里,也仅他一人而已。
一入秀山动风云。
今日破晓,李愚更是出人意表的引动天地异变,悍然凝碑,万众瞩目。
只可惜……
这位内海当代首屈一指的人杰,终究还是没能踏出最终的那一步。
即使引动天地异变长达三个时辰之久,但还是功亏一篑,凝碑了失败了。
“真是可惜啊,一代英才,就此陨落。”有人于酒船上凭栏而望,喟然长叹,似是在感叹失去了一绝佳的对手。
“只怪那李愚太过狂妄,凝结命碑,是武道之路的第一件头等大事,自古以来谁人不是小心翼翼,算尽天时地利人和,可他李愚呢?竟敢在这个档口,于齐家之内凝碑,如此肆无忌惮,又岂有不败之理?”也有人幸灾乐祸,妄加评论。
“我怎么都觉得此事疑云重重,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齐家内实在是太过平静了,并没有传出李愚身死的消息,而且那为李愚挡了人劫的楼少游,亦是大笑着从小烂桃离去,高喊‘今夜醉花船,醉死当眠’……”亦有人发现了其中蹊跷,心存疑惑。
当然,不论外界怎么暗流汹涌,都是无法影响到此事的主角。
齐府,小烂桃,烂桃岛众人清退了所有奴仆侍女,大摆宴席,开怀畅饮。
一贺程问枢平安归来。
二贺苏景凝碑失败而无恙,反倒是功力大进。
酒过三巡,于洋与老七老八,十三十四,也是平安归来,更是将酒宴的气氛推向了顶点。
隔了这么长时间,再闻酒香,苏景更是难以压制肚中酒虫,犯了老毛病,暂时放下所有事情,于酒桌之上,以一当百,来者不拒,一连喝倒了八位兄弟,过瘾不已。
程问枢看着这帮酒鬼,虽然暗暗摇头,却难得没有阻拦。
“齐府管事齐松,求见烂桃岛李岛主。”
气氛正热烈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是响起,从小烂桃外传了进来。
声音不大,却是中气十足,稳稳当当的传入厅中每一个人的耳中,除了醉倒在地,大声大鼾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皆是不自觉地愣了一下。
“请!”
苏景端着酒碗,仰头一饮而尽,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多时,两个尚算清醒的兄弟将齐松引进。
一进厅中,齐流一眼便看见了安然无恙的苏景,眼睛猛地一缩,心道少主又猜对了,而后再看清厅中一片狼藉,眼中轻蔑之色一闪而过,之后,他才是冲着苏景弯腰拱手,道:“奉我家少主之命,特来请李岛主前往望潮院一叙。”
苏景还未答话,程问枢就先是站了起来,淡淡的道:“老管事你也看见了,我家大哥醉了,怕是无法前去了。”
齐松似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当即不卑不亢的道:“少主已备好了碧海天青,正好给李岛主醒酒。”
程问枢眉头一皱,正要说话,苏景却是一抬手,道:“昨日便想拜见齐兄,奈何到的不是时候,今日酒兴大发,正好去找齐兄剧饮千杯。”
齐松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昨日招待不周,少主也想向李岛主当面赔罪。”
“走罢。”苏景哈哈一笑,站起了身来,就要随齐松而去。
“大哥……”
程问枢还是不太放心,又要劝阻,苏景却是传音道:“二妹你人虽然归来了,东西却被留下了,他齐家这个主人当的实在是霸道,老大哥替你讨要回来。”
苏景所指,便是那呼风杏黄旗。
“我一直没说,大哥却早就发现了……”程问枢闻言愣住,看着苏景的背影呆住了。
出了小烂桃,外面竟然早有一顶华丽轿子等候,齐松伸手一指,道:“路途稍远,请李岛主上轿。”
你当你齐家是故宫吗?
苏景心中吐槽,大手一挥,道:“走路即可,正好见识齐府景致风光。”
齐松也不坚持,点了点头,当头领路。
齐家之大,比之故宫,还真是不遑多让,齐松沿路介绍,过了不知道多少庭院,方才是倒了目的地。
“好布局,好气魄。”
苏景此具分身灵觉异常敏感,隐隐察觉到整个齐府似乎便是一座大阵,一路走来,到了望潮院,那迫人气势不断攀升,终至顶点,再看到了那笔走龙蛇的“望海潮”三个大字之后,轰然爆发,让他心灵震撼,不觉开口赞叹。
“李岛主好眼力。”
齐松脸上不无自傲,躬身一请,便缓缓退了下去。
也只有到了苏景如此境界,方可窥探齐府布局之奥妙。
苏景无所畏惧,单手扶刀,昂首迈步而入。
如石入静湖,隐隐有阻力拦身,刹那间如冰雪般消融。
仿佛是一脚踏进了另一个世界。
望海潮中,齐听潮临水而立,并未转身,似乎是与这方天地融为了一体,就像是平静的水面,不动如山的青岩假山,与周遭不分彼此。
初见之下,仿佛是“无”,又仿佛是“所有”。
而后,他青衫突然无端摆动,带起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透明波纹,狂风便起,向苏景冲了过去。
好像是整个天地都涌了过来。
苏景不退不闪,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敲动,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初试如下雨滴答,而后越来越疾,越来越密,最后终成大海之上能够倾覆海船的暴雨。
两股气势无声相撞,余波荡漾,瞬间消散。
秋风吹动,再看之下,湖边的齐听潮已如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