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歌不闪不避,五指如钳夹住孟轶奇坚硬的铁袖,微一用力,便将袖口绞碎。幸而孟轶奇收手及时,不然他的整个手掌都将废了。
孟轶奇何曾受过此等耻辱,羞怒交加中抽出背后长剑,唰唰两剑上来便是点苍绝学“摩云七十二式”。
任天歌微一侧身避过,护住雪儿,大声说道:“你若再苦苦相逼,就休怪我使出枯骨掌力!”
孟轶奇冷笑道:“我不信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能有多大火候!”他紧接着攻出三剑。
任天歌要顾及雪儿安危,身法施展间自然多有不便,只能以掌风硬行迫退孟轶奇。这一来更是让对手脸上挂不住,狂呼道:“我杀了你!”
几乎同一时间,何太虚、曲颜和俞芳玲亦一齐出手,只是攻击目标各有不同。何太虚与俞芳玲双双出招对付任天歌,曲颜却一心向丝毫不懂武功的雪儿下手。
就在任天歌两难兼顾时,但听一声娇叱,一片如雪银光过处,桑青霓手持师门至宝“玉虹剑”,一边护住雪儿一边说道:“小任,雪儿交给我。”
任天歌感激地点点头,双掌齐发,将三个对手圈入一片掌风中。
曲颜着恼桑青霓,正欲痛下重手,只听一旁束手观战的静仪道姑斥道:“就会欺负小女孩,知不知羞?!”
曲颜似乎有些怕她,从袖里取出一把晶莹的玉尺,强笑道:“就依你,先收拾任天歌。”她玉尺一振,加入战团。
桑青霓眼见任天歌以一敌四仍不落下风,安心不少,她一边防备着静仪和蒙古武士,一边问雪儿:“你俩怎么又不告而别?”
雪儿嚅嚅道:“天歌哥哥说不想和外人多作纠缠,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桑青霓心中一疼:难道我在他眼里亦是外人?
静仪自幼在崆峒习武,天资又高,素来目空一切,是以方才不屑出手围攻任天歌。但此刻眼见这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居然以邪教武功力压一众高手,不禁起了争胜之心,亦欺身而上。
岂料她甫一站定,便觉任天歌呼呼凛冽的掌风袭人,忽冷忽热,极为霸道。她高声喝道:“师姐,双剑合璧!”
俞芳玲大喜。一时间但见静仪长剑白光森森,如水银倾泻,而俞芳玲短剑金芒耀眼,似灵蛇吐信,两相联手后纷纷施展出崆峒“上清伏魔剑法”,配合妙到毫巅。
任天歌无惧崆峒一短一长两枝神剑,全凭一双肉掌接下。何太虚心知取胜的唯一可能便是自己浸淫百年的内力,毕竟任天歌年纪尚小,内力稍欠火候。他遂趁崆峒双剑势头正盛时,聚集十成功力凌空推出一掌。任天歌识得厉害,左掌先行震开二女双剑,右掌仓猝间迎着何太虚凝聚毕生功力的一击对了过去。
一声闷响后,何太虚纹丝不动,但脸色极其难看。他没料到任天歌只有三年根基的枯骨功力竟已如此厉害,尽管没有与对方的手掌有任何触碰,对方炙热灼人的内力却已隔空侵入体内。他赶忙运气调息,凭借之前从任天歌口中探得的些许枯骨奥秘方勉强逼出心脉中的残热。
任天歌的身子则如风筝般飘出数丈远。他内力委实远不如何太虚深厚,被其掌风震得气血浮动,眼冒金星,嗓子眼有股甜腥味。而在桑青霓与雪儿的惊呼声中,曲颜与孟轶奇双双扑了上去。
曲颜趁任天歌身法滞缓之际,玉尺斜斜点向其左肋,眼看就要得手,目光忽然瞥见对方那稚气英俊又倔强的脸庞,心里莫名一动。就是这短暂的一个分神,才令任天歌侥幸逃过。
那一边孟轶奇刺出雷霆万钧的一剑,任天歌双掌竟然径直夹住其长剑,用力一带便将剑夺下,摔在地上。
孟轶奇逢此大辱,几欲当场自尽。这时他猛的瞅见桑青霓正飞掠而来相助,顿时恶向胆边生,身形暴转避开,顺势一拳击中对方左肩。他得手后趁势扑向雪儿,发狂似地欲抓她充作人质。
眼见桑青霓负伤,雪儿又即将陷入绝境,任天歌杀机顿起,眼中寒光闪过,一掌击中孟轶奇后心。可怜孟轶奇就要触到雪儿衣领时轰然倒地而死,全身干枯,冒着丝丝寒气。
俞芳玲骇然色变。孟轶奇不甘心受制于掌门师兄才经她引见与哈图及何太虚等人,为的是在武林中闯出一番名声再返回点苍争雄。如今他这一死,自己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而布和唯恐任天歌再下杀手,一声令下:“快将这小女孩抓起来!”
四周的蒙古武士如潮水般涌上,任天歌心系雪儿安危,身形拔地而起,凌空连击,转瞬间便有十多人命丧他手。
布和拔刀去砍,手腕被任天歌钳住使不上力。任天歌一把扼住其喉颈,布和嘶哑地喊道:“任天歌,你居然恩将仇报!若不是哈图大人出手,雪儿早就被卖作人妻了!”
任天歌心一软,松手将布和扔在地上,红着眼对周围的武士喝道:“都给我滚,否则我要大开杀戒了!”
静仪默察场中形势,己方武功最高的何太虚堪堪才调匀气息,全无再战之胆气,曲颜又似对这少年手下留情,加之孟轶奇惨死,自己和师姐俞芳玲委实没必要再充当出头鸟。
她招呼道:“师姐,我们走吧。”
俞芳玲抱起孟轶奇的尸身,回想起两人多年情分,内心凄怆。她又看了看任天歌,却似恨不起来:“小兄弟,被你杀死的是点苍派的二号人物孟轶奇,你自己掂量掂量。”
人群渐散。任天歌真气一松,吐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被恰巧追赶桑青霓而来的韩骞尧一把扶住。他眼光一扫又看见了左肩负伤的桑青霓,心痛不已,与雪儿一人搀扶一个找了个隐秘的洞穴安顿下来。
韩骞尧听闻任天歌居然击毙了孟轶奇后脸色倏变:“任少侠你这下闯了大祸了!点苍派必不会善罢甘休!”
任天歌一脸不屑。桑青霓急道:“在场中人都可作证,分明是姓孟的不顾道义在先,对一不懂武功的小女孩下手的!”
韩骞尧叹道:“对方大可全盘否认,只说是任少侠先行出手。照你所说,那道姑极有可能是崆峒派高手。崆峒与点苍向来交好,她若故意歪曲事实,你说点苍派信她还是信你?”
桑青霓冷笑道:“莫非在你眼里,我们烟霞洞弟子就如此人轻言微、不为人所信?”她一激动,肩伤加剧,疼得脸色苍白。
韩骞尧吃她一顿抢白,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了。姑娘有伤在身,别与我一般见识。”
桑青霓暗叹一声,她何尝不知韩骞尧一片苦心,只是此刻她心无旁骛,一心想着如何替任天歌解除目下面临的困局。她歉然道:“方才是我太莽撞了。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韩骞尧看了看任天歌说道:“还是先回百花山庄养好伤要紧。待几天过后岳少侠回来,请他出面调停,点苍气势再盛也不敢不卖他的面子。”
任天歌乍一听到岳南枫之名火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岳南枫是人人景仰的大英雄,我可高攀不起!”
“小任,你少说两句,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大嘛!”桑青霓嗔怪道。
雪儿亦求情道:“韩大哥,天歌哥哥都是为了我才犯错的。他不懂人情世故,韩大哥不要与他计较,想个法子救救我们吧。”
任天歌猛然大声说道:“今日之事错不在我,是他们一再强逼我交出枯骨心法,后又打伤了桑姐姐并企图劫持手无缚鸡之力的雪儿,孟轶奇被我打死是他咎由自取。这些名门正派既然不讲理,我也不愿纠缠下去,带着雪儿远走高飞就是了!”
“你们走,马上走!走得越远越好!我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胆,早点回烟霞洞得一个清闲自在!”桑青霓这下真的恼了,脸色铁青。
任天歌从未见桑青霓发过如此大的火。两人相识以来,蒙她如亲姐姐一般关爱,心中如何不感动。但今日之事牵连太大,自己只有远走他乡、听凭崆峒派将所有罪名推到他一个人头上,方能令桑青霓安然脱身。
念及至此,任天歌不由打定主意,朝桑青霓鞠了一躬:“姐姐,我与雪儿先走一步,你多保重。我日后一定去烟霞洞看望你。”他狠狠心,拉起雪儿向外走。
“让他走!”桑青霓喝住欲阻拦的韩骞尧:“早走早干净!”
韩骞尧看着强忍泪水的桑青霓:“你这样口是心非又是何苦?”
“劳烦你送我回百花山庄养伤。”桑青霓心中愁苦,她只盼自己是对的,就由任天歌离去和雪儿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吧,只是不知他方才那一掌被何太虚伤得重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