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姨娘趴在地上,面如死灰,嘴唇青白,双手微微发抖,两只犹如死鱼般呆滞空洞的眼睛里,流露出丧魂失魄的呆傻之色。
不知是因即将承受未知非人的折磨,或是面对叶盛的抛弃,还是听闻了姐姐的死讯。
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凉透了,不由自主生出一种迷茫之感,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无法排遣,渐渐郁积成结,弥漫至四肢百骸,令她痛苦不堪,生不如死,渐而疯魔。
“她怎么可能会死....她不可能会死......”
“明明,明明那天我还看见了她。”
“骗人......一定是骗人的,姐姐不可能丢下我不管......”
戴姨娘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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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南苑,莺姝侧过脸,看着身边跟她作一样打扮,轻纱遮面的婢子,忽然笑了:“怎么样姒姐姐,我装得像不像?”
燕姒垂着睫毛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莺姝看她不咸不淡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还没放下,莺姝缓缓舒了口气,说道:“姒姐姐,我那样对鹊如,你不会生气吧?”
燕姒无精打采的抬起脸,萎靡的神情透着一种恹恹,似乎不怎么想说话了,最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被奴才们拖出正厅,彻底疯了的戴姨娘,轻声说:“无事,我不会。况且她也不是当年那个鹊如了,更不是林黛如。”
“她们都已经死了,”轻缓的语气里有种显而易闻的凄怆。她说:“跟林姒锦,跟小将军,一起死在了一个明媚的艳阳天里。”
“永远回不来了。”
......
看完一出好戏的叶轻晚掩唇打了个哈欠,对着无名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说:“好了,回去吧。”
无名颔首,驾轻就熟的把叶轻晚搂入怀里,又一个漂亮的飞身,带着少女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落晴院。
一走进屋里叶轻晚就看见急得来回踱步跺脚的知意。
知意又着急叶轻晚和燕姒的情况,同时又忍不住好奇正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见叶轻晚平安无事的回来,知意绽开笑颜,小跑迎过去热切的抱住了叶轻晚的胳膊,连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姑娘,正厅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打发走了无名后,叶轻晚坐下来端起茶盏抿了口温茶润了润嗓子,慢慢将在正厅所见都与知意娓娓道来。
知意听完愣了愣,不解的问道:“来的人怎么会是莺姝?”
“嗯,其实燕姒也来了。”透过穿叶轻晚沉沉的目光望向某个方向。
哪怕没有瞧见最后她们出门时亲昵的模样,叶轻晚也清楚,燕姒绝对是来了的。
“嗯?”
叶轻晚道:“跟在她身边那个婢女就是燕姒。”
知意挠了挠头:“姑娘你怎么......”知道。
话没说完知意就蓦地反应过来,哪家的婢女身材会那么好?
更别说惜春楼了,就冲那掉钱眼里的老鸨,若有那等姿色的女人会用来端茶送水?简直是暴殄天物好吧!
看着知意恍然大悟的表情,叶轻晚觉着她估计自己想明白了,也就没再做解释。
那会子在正厅时,想来宁秀雅是被怒焰冲昏了头脑,恨意占了上风,所以才没注意到这一点,而戴姨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然不会去注意一个婢女,叶盛就更无需说了,没个脑子的莽夫。
知意抿了抿唇,很是纳闷:“既然燕姒都决定断干净了,那她还扮成婢子跟过来做什么?”
叶轻晚轻笑一声,清透的眸里神色不明:“想必她是猜到了,若这回不见,也许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见了。”
知意先是点点头,旋即发现叶轻晚话里话外都透着不对劲,她不可思议的张嘴:“姑娘,难道你.....”
叶轻晚笑而不语。
知意捂着嘴,声若蚊吟:“姑娘当初不是答应了她,不杀叶盛的吗?”
叶轻晚揉了揉太阳穴,面露难色,俨然一副懊恼之姿:“也是,我得守信呀。”
她忽而勾唇轻笑,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字字淬毒:“不过我貌似只说了,我不杀叶盛啊。”
“知意,有个词叫借刀杀人。”
至于借谁的刀,看如今叶盛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倒也不重要了。
知意看着含笑吟吟的叶轻晚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脚底发麻,毛骨悚然。
她知道叶轻晚是出于信任,才对她露出如此阴暗的一面,也知道叶轻晚变成这样,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她还有知乐。
但她还是有些不适应,便转了个话头,道:“那林黛......戴姨娘呢?”
叶轻晚顿了顿,说道:“那就要看宁秀雅怎么处置她了。”
知意略有一怔,估摸着是没料到莺姝会轻易的放过惩治戴姨娘的大好机会,随后几乎是脱口而出:“落到她手里,不死也废了。”
叶轻晚听了忍俊不禁,打趣道:“你何时这般了解宁秀雅了?”
知意不屑的哼出一声,和叶轻晚一样,开始忧虑之后的事:“那接下来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接下来?”叶轻晚嗤笑道,“接下来当然是看我那好姐姐的表演了。”
知意奇道:“叶凝雪?”
“行了,”叶轻晚扬指弹了弹她的额心,“少知道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对你没坏处,乖乖去外边等翠瑶的消息吧。”
说完她便支着脸颊,瞧向阴沉沉的天际,望着南飞的大雁,兀自走神。
现在要探究,处理,解决的事太多太多,一一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譬如灵文阁背后的秘密,石室里沈洵谋反的证据,白嫣然温良性情的突变,协助姜朔搜寻的那两个男子,自己莫名嗜睡忘事的原因......
实在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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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下,明月昏沉,如霜似雪的清辉穿过窗棂,星星点点的洒在少女娇美恬静的面庞上,清泠如画。
叶轻晚趴在木桌上,双目轻阖,秀眉微蹙,额间渗出层层细细汗珠。
她倏地抬起头,眼神惶然,睫毛湿润,瞪着大眼睛迷茫地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寝屋,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凄凉的落寞感。
她又做了一个梦,梦里所有人都死了,父母兄长,知意知乐,沈珩沈洵,就连姜朔也死了,仿佛整个世上只剩她一人,被关在这间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