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顾瑂面上有些挂不住,想不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竟配合了一出请君入瓮。
“怜怜死后,我时常梦见她那双倔强的眼睛。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蹊跷。她仅仅因为我骂了她就要自杀?她果真对从良充满希望的话,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毒药随时准备去死?如果药不是她身上的,那又是如何传进倚翠楼的?我觉得这件事多半关系到那个她宁死也要维护的情郎。可我分身乏术,楼里的人不是蠢笨就是狡猾,我信不过,调查就这样耽搁了下去。”
楚卿卿自梳妆柜最下面的夹层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旧纸:“这东西给你,这是孙怜怜服毒自尽时留下的,褶皱里有干燥的药渣,应是包药用的,我一直藏在这里。这就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顾瑂接过那张旧纸,小心翼翼放进袖中:“我知道了,我会去查。”
“你是聪明人,我就在倚翠楼中恭候你的消息。”楚卿卿看着她道,言外之意显然是别耍什么花招。
“顾瑂不是君子,同样一言九鼎,四姐放心吧,”顾瑂淡淡道,“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四姐怎么认出我的?我们何时曾见过?”这是顾瑂最关心的问题。
楚卿卿笑着拨了一下她的耳坠,道:“三年前你们刚在临花巷开杂货铺的时候我去过一次。当时街上都在传你哥哥修首饰的手艺天下无双,我想让你哥哥帮我修个玉镯。我去的那天,你在铺子里整理货架,我没看清你的模样,但女人嘛,对首饰都会多关注一些。那天你就带着这副耳坠,一青一白两朵梅花,着实新鲜,我多看了两眼就记住了。”
宋楫闻言看向顾瑂,没见过,大概是自己走后添置的,她身上总有一些东西在不经意间提示他的错过,让他为之晃神。
顾瑂下意识摸了摸这对许久没换的梅花坠,记忆的闸门打开了。
她想起三年前确实曾有个女扮男装的客人来刚开张不久的半日闲修镯子。那女子抹黄了面皮,画粗了娥眉,乍看上去很像样,是个俊俏儿郎,可顾瑂一下就察觉了她一身脂粉香。那女子拉着哥哥苦苦哀求,说那镯子十分重要,修不好怜怜一定怪她,求哥哥千万帮忙……
“那镯子是孙怜怜的。”顾瑂脱口而出。
楚卿卿道:“对,你还记得。那镯子是她家传的,后来被醉酒的客人打碎了。”
顾瑂的脑海中,当年楚卿卿急得满头大汗,将哥哥当作唯一希望的模样,更加清晰了起来。
可惜,她记得,当年那只镯子最终还是没修好。
曾经的遗憾岂非是如今更大遗憾的谶言?
顾瑂蓦地心生恻隐,叹了口气。
此时红灯已掌,门外笙歌阵阵,倚翠楼真正热闹的时候已经来临。
楚卿卿起身将门一推,一道狭长的光径铺进屋中:“请吧,我该忙现在的事了。”
该忙现在的事了,意味着过去留下的阴影该被封存起来了——对于倚翠楼的掌席,不止伤心有时限,连做真正的“楚卿卿”都是有时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