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楼上的霜云看到了宋楫和唐楷:“哦哟,来得还挺快,先上来吧。”
二楼是霜云起居的地方,书房、卧室齐备,卧室外还有摆着同样一套寝具的暖阁,很像千金的闺房,只是和楼下一样,堆得乱七八糟。
唐楷正小心翼翼挪着步子,忽然宝贝们开始噼里啪啦乱响。他定睛一看,一只黑白花小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蹿了出来,在那些价值不菲的金银器上跳上跳下,玩得不亦乐乎,最后站在最高的一个珊瑚树上耀武扬威,睥睨以霜云为首的愚蠢人类。
“给我下来!”霜云怒道。
小猫理都不理,伸出前爪扒拉旁边岌岌可危的翡翠杯。
霜云气坏了,捡起手边一颗豆大的珍珠,瞄准那小猫弹出去。
小猫机警得很,立刻跳了下来。珍珠正巧打到珊瑚树,珊瑚树摇摇晃晃,带着周遭几个没放牢的珠宝一齐栽了下来,落在地上,磕掉了两个珊瑚枝,碎了只玛瑙碗。再看那猫早跳进了唐楷怀里,正蜷在他臂上仰头卖萌,好像一地狼藉跟它一点关系没有,甚至还拿头顶蹭他,喵喵叫着撒娇。
霜云气急败坏要从唐楷怀中把猫揪出来,小猫的爪子牢牢扒在他衣服上坚决不从。拉扯间,霜云差点把唐楷的衣服拽开,吓得唐楷赶紧抱着猫向后躲,劝道:“猫都是这样的,你既要养它,就不要和它生气。”
“谁要养它!它是个贼!”霜云说到这野猫就气不打一处来,“它偷了我多少吃的!我好不容易逮到它,刚把它关起来教训两天又被它溜了出来!从来只有我偷别人,居然被它偷到我头上来了!我早晚要让它服气,见到我就要绕着走。”
唐楷有些无语:“你真是……”闲得可以。
霜云强横地将猫拎过来,不顾它的哈气挣扎,扔进小黑屋里,打定主意一定要饿它两顿,让它长记性——它叫得多可怜又惨烈都不行!
霜云处理完那愤愤不平的猫之后,大马金刀往桌边一坐,双腿翘到桌上,看见陆庸还藏在唐楷身后,瞪了他一眼,把对不听话的猫的怨气,发泄到了不听话的他身上。
“坐吧。”霜云懒洋洋道。
“你把他怎么了?”唐楷坐到她对面,费劲地将陆庸从自己身后扒拉出来,“见你好像见鬼一样。”
“我怎么知道!我就让他做了点迷药!又不是让他杀人放火,至于嘛。”霜云不满道,对着陆庸又翻了个白眼。
这话激怒了陆庸。陆庸发出嫌弃的哼声,从桌上拽过纸笔,沾上墨,洋洋洒洒写了几行,笔意倾泻不满:“药乃天赐,皆为救人而生。宵小为奸为盗,制成催情、蒙汗、假死之流,皆是下作末技,至于用毒害命有违天道。医者不齿,陆某生平不为。””
“不识字,看不懂,不会说话就少废话。”霜云将纸甩到一边,理直气壮。
陆庸一脸被冒犯的震惊,急得满脸通红。
唐楷觉得霜云言语过分,安抚道:“确实,陆大夫说得没错,迷药乃宵小行径,有悖医者尊严,你这是在强人所难。”
陆庸如遇知音,正要再写,被霜云夺了笔,她道:“你在这里浪费我多少上好的松烟墨、洒金笺了!每次都写那么多,练字哪!”
陆庸正要用喑哑的叫声“据理力争”——“行了,说正事吧。”
宋楫听他们吵吵闹闹,不觉有些烦躁。他正坐在撑开的窗上,吹着夜风。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任何有房顶的地方,他都要把守好门窗,方便观察和脱身。
“唐楷,你找秦家人做什么?”宋楫问。
唐楷尚未开口,霜云已经冷下了脸,阴森的目光立刻转向唐楷:“为什么?”
唐楷开始还有一点懵,忽然反应过来:他对宋楫说要找秦家人,宋楫对霜云说“他要找你”……他只觉脑子嗡地一声,不禁脱口而出:“你……你也是影卫?!”
但霜云淡淡回道:“我不姓秦,和影卫没有任何关系。”
唐楷迷惑了,这时,窗边的宋楫补充道:“她叛逃了。”
“呸,没有人叛逃,秦云已经死了,秦家给国主的密信上写得清清楚楚,”霜云咬牙道,“我不姓秦,我与影卫没有一点关系。”
“随你怎么说,凶手藏在倚翠楼的情报是你告诉顾瑂的,”宋楫冷冷道,“终归是秦家传下的手段。”
霜云还未怎样,这句话给了唐楷当头一棒。
他万万没想到,凶手的下落已经被查出来了,而且顾瑂还知道……
唐楷脸色瞬间惨白,仿佛脱了力:“她为什么要耍我,看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东奔西走很有趣吗……”他的心又酸又痛,连愤怒都提不起劲儿,像在兴头上被迎头泼了一桶凉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原来这么可笑。
“她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这不是她想查的事?”霜云不解。
唐楷叹道:“我以为……算了,是我的错,我一厢情愿以为我们是合作的。我忘了,在她眼中我还只是个外人。”
“是,你太急了,”宋楫幽幽道,忽然从窗上跳下来,一双鹰般的眼睛盯着唐楷,“但若非你自作多情的心意,我不会帮你,也不会将你带来。酒馆里,你对我说过的话,最好说到做到。”
“她只会拼命推开我,将我隔绝在外,我再愿意也没用。”唐楷惨然一笑。
“不,她想保护你,便像我们想保护她。所以,或许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她是可以为成全你付出自己的。”宋楫轻声道。
“什么?”唐楷不明白。
“对,她在乎你,是只有我们这种人才懂得的在乎。”难得霜云有赞同宋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