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吗?
的确很苦。
只是哪怕重来一次,沈轻灵也仍然选择了这条路。因为她清楚女子立世的诸多不易,要琴棋书画,要商贾经略,也要退而能自保。
想要比那些男人站得更高,沈轻灵要付出的比从前更多。
大约是邵英看出了沈轻灵这副从容背后的坚定,所以之后不再开腔,只闷头教学。也亏得沈轻灵曾跟着旷野和毓香学过一回,否则就照着邵英这个教法,她恐怕是事倍功半。
到鸡鸣时,任韶春来了。
这厮睡眼惺忪,打着哈欠,还没开始站骑马桩,就先哄着平娘给他煮了份鸡丝面。
平娘也是出于心疼沈轻灵,故而在面好之后,便强拖着沈轻灵和邵英一道过去,又把福叔和邵从等人叫了起来。等忙活完了,平娘也没闲着,叫上映秀、旷余香,三人匆匆跑去前头收拾蚕架去了。
说起来,在平娘和映秀的关怀下,旷余香的气色倒是一日日见好。
这小丫头总是用一种濡慕的目光去偷瞄沈轻灵,一旦沈轻灵回望过去,她就和那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噌的一下缩了回去。
与从前,迥然不同。
沈轻灵想,大概是因为这时候的旷余香还没有被命运磋磨得失去灵气。
吃过面,就已经到了巳时。沈轻灵懒得再练,干脆回自己院子洗漱,而任韶春则在邵氏兄弟的夹击下,被扛去了院子里。
当沈轻灵光鲜亮丽地回到院中,任韶春已经躺在了地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邵从聊着天。邵英不在,估计是和福叔一道出门去看铺面了。
见沈轻灵过来,任韶春忙伸手要邵从扶自己,嘴里问道:“今日不是有竞价吗?几时出门?”
少年郎之间的交情,总是进展迅速。明明早晨吃面时,邵从还对任韶春抱有些微的鄙夷,结果沈轻灵不过是回去梳妆换衣的功夫,这两人就勾肩又搭背,宛如兄弟一般。
“是有竞价,不过是在午后。”沈轻灵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绛红色木盒,说:“你与邵二郎在家里等我,我得出城去见一人。若我过午没能及时回来,你们就拿着我的名册,先去府衙那里竞价。”
邵从啊了声,怪道:“你要做什么去?让我们竞价,万一竞太高了怎么办?”
福叔买这院子的时候,邵从是跟在他左右的,所以邵从清楚,如今沈轻灵的手头压根没多少银子,真要有人竞价,沈轻灵极有可能出不起。
公房竞价可不是闹着玩的。
要是最后竞成功了的人不付账,轻则拉到府衙打一通板子,重则发卖奴籍,以身抵债!
“怕什么?”沈轻灵笑了笑,抬手压紧发髻右侧的银簪,“只是你在竞价时,要记得招摇一些,最好是在进去前就卖弄卖弄我那名册。”
这下任韶春和邵从就都是两眼发青,形如呆瓜了。
“二娘子,这可不是儿戏。”
“门口招摇了,那进去人家可不就知道你几斤几两了?万一就刚好压你几钱怎么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生怕沈轻灵想不开。
的确,为了能做到公平公正,官府在主持公房竞价时,往往让所有有意购入的百姓都齐坐一堂。这样一来,大家互相面对面,当场喊出自己能出的价格,起码能做到明面上的公开竞争。
“照做便是了。”沈轻灵敛去笑容,从袖笼里取了名册出来递给邵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邵二郎君,莫要忘了,你身上还有其他负担,倘若我能早日在扬州站稳脚跟,你也好过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