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上的时针静静摆动,仿佛恪尽职守的提灯者,既通知拂晓,又庆祝黄昏降临。
枭一直便觉着这有一种灿烂而颓唐的美感,特别是在明晓世上所有的钟表都在不约而同地完成同样精确的事后,它们比向来荒唐而杂乱的人类要静谧亦忠诚许多。
要是世上的人都能成为钟表就好了。
他不禁一直这样想着。
没有分歧,没有剥削,没有让人啼笑非凡的闹剧,也没有让人皱起眉头的丑陋面目,只有那剔透的玻璃外壳下转动的精致零件心脏。
如果能让人类成为这样美丽的存在,即便让他的双手沾上血腥............也大概没有关系。
他余光瞥见,映在大楼玻璃上的头发花白、摘开鞘高举起一把长刀的老者,目标总是会这样,犯下诸多错误,譬如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逃跑。
枭在恰当的时机转过身,右手径直握住了那落下的寒光,只听见一声金属的清脆鸣响。
老人脸上的煞气缓缓消退,逐渐变成不可思议,看见刀刃犹如豆腐块一般被砰的捏碎后,他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吃吃道:“你!你.......”
枭舒展着机械义臂的每一根手指,看着老人脸上多端变化的惊恐表情,以及那布满斑点松弛而又黯淡的皮肤。
可这偌大奢华的住所,价值连城的众多收藏,却竟都是在这丑陋躯壳的支配之下,并被内里浓厚的欲望所浸透。
异位而处,他要是墙上那副《阿里斯康的小路》,能够做些什么的话,都恨不得自焚以证贞洁。
这些害群之马不会懂艺术,只会踩在泥泞中用戴着戒指的手指着那干燥荒野中的绝思构想。
枭将呼吸吐在玻璃上,外面的风朝着高处的灯火通明扑了过来,虽然没有拂起他那灰色的头发,但似乎看清了他那年轻而有些失神的脸庞。
胯间裹着一条浴巾的大川原颤巍巍地丢掉了手中刀柄,转身爬着向后逃窜,可当他起身扑到电梯前猛按了一会按钮后,才发现电梯根本没有电,那显示数字的屏幕都是熄灭的。
“啊!可恶!”
他发疯般大吼了数声,身躯撞在那紧闭的门上,注意到枭从弧形的转角出现,朝他走了过来,他不由惊恐喊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大川原议员先生。”
枭平静地道:“你在晚九点的时候结束了平木商会举办的晚宴,乘坐着一辆黑色的丰田世纪归来,并在三个分别打向直村、折田、三満先生的电话中,定下了替間宮家游说拜访的时间。”
“之后的两个小时里,心满意足的您花费十万円点购了一位名媛的贴身服务,在对方走后睡了约十分钟,然后起床更衣进了浴室。”
他戴着手套的左手端着一杯半满的香槟,递了过去,“我想您会突然出来,大概是想把酒拿到浴室去喝,您现在也可以继续这样去做。”
大川原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在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面前无所隐瞒,一时间感觉血液都冷得凝固起来,喉咙亦是无比干渴。
他以沙哑的声音径直问道:“你要什么?”
但凡是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欲望,一定可以把这人打发走的,哪怕他是上帝,应该也是如此。
枭打量着大川原,脸上浮现出些许诧异,“我还以为您清楚的,鄙人来此自然是替您体面地结束那已经趋于不堪的生命。”
大川原还未出口的拉拢轰然破碎,因这率直的杀意哆嗦了起来,竭力商量道:“我认识大河先生,如果你是黑道上的人,也该给那位几分面子吧?”
“啊,是那个女人找你来的,对不对?还是......什么时候,昨天,去年,还是说更久之前的事.........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这可真是......只能说深表抱歉。”
枭慢条斯理而又无奈地道:“吾等之辈既非黑道亦非白道,只为万民碌生生计、国家之欢颜未来而已,要说的话,您可以称我们我‘众者’。”
大川原吓得面无人色,喃喃了几声歇斯底里地喊道:“众者、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绝对没有得罪过这一号人!”
“究竟有没有得罪过呢。”
枭平静道:“为了让您在瞑目之后可以坚信未来之美好繁荣,请让我陈列一下您之罪状。”
他竖指道:“一、工程无用,中饱税金。”
“二、收受贿赂,结党营私。”
“三、所持極惡,每残弱襟。”
“四、替贼行走,使民无门。”
“五、培蓄嫡子,护持奸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