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珩阴鸷目光倏尔散去,饶有兴致的看向柳姝:“你这般自行在我面前曝露,可是愿与我在这曳都合谋生机?”柳姝闻言看向身侧的沈逸珩,似笑非笑道:“你怎知我不是为除掉你沈氏一族?”
“你……”沈逸珩脸上的笑容僵滞,指着柳姝半天嘟囔半天却就一个字,只得气馁的放下手叹气一声。柳姝此番赢了,眸光略显自得的调笑:“怎么?沈公子要先除之而后快?”
沈逸珩瞧着柳姝噙着笑意的眸子,败下阵来,这女人这三年都去何处鬼混了,竟没有半点消息,如今再见好似不是那个阿姝了,她到底经历了何事?沈逸珩瞧着柳姝眉间的笑意,明亮如往昔,唯独多了那黑夜星辰般的浩渺孤寂,远山如黛朦胧难辨前路,像下一刻就要将他拖进去,让他跌进一盘迷局,他却莫名耽溺想要尽致淋漓。
倏尔沈逸珩又调笑道:“阿姝将身后那位一并遣去如何?”柳姝收了笑意去牵马:“他得跟着我。”沈逸珩跟着去牵自己的马,粲然保证道:“我护着你!”柳姝翻身上马嗔笑道:“沈公子还是先护好自己吧!”言讫打马而去。
柳姝在一处庭院前翻身下马,沈逸珩随行其后,庭院里老者闻马蹄声出庭院迎接:“见过四姑娘,太夫人昨日便传消息来了,姑娘怎的没有派个人跟着?”桐伯目光觑了一眼柳姝身后的沈逸珩,见来人织金锦袍,不禁忖度:“这位公子是?”柳姝涩然道:“……桐伯,不用管……”沈逸珩却喜形于色道:“我便是来跟着你家姑娘的,老伯可否给口茶水喝?”
桐伯骤然反应过来此番失礼,急忙引着柳姝和沈逸珩进院子,吩咐人备好茶点。两人进入正厅,柳姝取下氅衣,一老妇人急忙上前接过,目光却在柳姝和沈逸珩之间来回打量,瞧见柳姝凛然的目光,老妇人讪讪道:“姑娘上座。”
柳姝上前落座,见沈逸珩正左右打量着正厅,目色凝然,柳姝不再管他,嫣然一笑对老妇人道:“可是桦姨?常听祖母提及您。”
桦姨刚刚见柳姝神色严厉,一眼见过就知这四姑娘正如传闻中秀外慧中,精明能干,早听闻她在庄子上将太夫人的庄田店铺打理得仅仅有条,手段更是不可小觑,此番又见她待人还算亲和,一时竟然拿不准她的秉性,倏尔笑道:“是是,承蒙太夫人厚爱。”
厅外桐伯亲自端上茶点,上好茶点,柳姝端起茶凝笑道:“桐伯,麻烦您且将近一年账簿拿来吧,今日我就在这核对一番,我便明日再回了。”沈逸珩闻言转过头俨然惊诧的问柳姝:“明日再回?”他只顾着追着柳姝跑了,不曾想她今日要在这住下,一时纳罕。
柳姝自顾的喝茶,不置可否,桐伯笑道:“偏厅还有一间厢房,我这便去整理出来。”柳姝刚想吩咐,便被沈逸珩截断:“这便是妥了。”便暗笑的自顾坐下吃起茶来,他这一番随遇而安让计谋不得逞的柳姝好不惘然。桦姨打圆场道:“我这就去将账簿给姑娘带来。”
桦姨拿来账簿,柳姝命桦姨备好茶点,柳姝便在里屋翻看起来。沈逸珩在柳姝的身侧坐着,时不时盯着她手中翻着的账簿,忽而又盯着柳姝白皙如玉的柔荑在算盘间来回波动,咽喉处不禁一阵燥热干涸,撩得他只得喝下几口酽茶,乞料却压制不住他心底的潮热。柳姝大多时候则心无旁骛,每当她翻过账簿的最后一页,抬眸就见沈逸珩已经将她要拿的账簿递向了她。
沈逸珩意味深长的瞧了一言柳姝,端起茶盏:“我也有不少田庄。”柳姝依然低着头淡淡道:“嗯,沈氏富埒陶白,赀巨程罗。”沈逸珩神色一滞,这柳姝这话透着揶揄,沈逸珩放下茶盏逗笑道:“无人打理呢!”柳姝故意盯着账簿:“嗯……”心中却思忖,这人谎话说得这般道貌岸然。少顷,沈逸珩又轻轻唤道:“阿姝?”
柳姝无可奈何的放下手上账簿,抬眸道:“陛下和皇太后必会为你寻一位贤良淑德的佳偶,届时自会为你打理。”沈逸珩默然,宫宴之上信国公一言定然让永荣帝上心了,定会在皇家为他指婚以笼络牵制沈氏,来巩固李家皇权,他的婚事无法自己做主,思及此他不禁闷海愁山,蓦地起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孜菂!”沈逸珩属实气恼,这老头子就知道给他挖坑。“主子?”孜菂纳闷,自家主子最近很是反常。沈逸珩气鼓鼓道:“将老头子的酒窖给搬空了,回傫城前都没得好酒给他喝了!乘隙你亦问问他何时启程,就让我在曳都城锁着算了,此番他大可称心如意了,我便不由他操心寻个人管束我了!”
柳姝在屋内听得真切,暗自发笑,幸灾乐祸。孜菂纳罕怔怔盯着沈逸珩道:“主子,老公爷还要陪皇上去秋狝呢。”沈逸珩神色不忿:“让你去就去!他放着阿姐和大哥的婚事不操心,却不让我好过,没道理!”
孜菂诺诺的去了,沈逸珩一屁股坐在院中石墩上,柳姝噙着笑意从屋内出来,见背对她的沈逸珩胸口起伏着,气急了,不知在思虑着甚么。柳姝咂摸一番,随即似笑非笑对着站在庖厨门扉处盯着她和沈逸珩不知所措的桦姨道:“桦姨,再备些吃食吧,若是有冰块更好。”
沈逸珩闻言转过身子看向柳姝,桦姨无所适从道:“这里没有冰窖呀,姑娘需要冰块作甚么?”柳姝笑容可掬:“给他降降火。”说罢也不再看沈逸珩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