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姝拢了拢氅衣正色道:“柒婤,不可多言。”柒婤亦觉自己多言,便跟在柳姝不再多言。柳姝朝宴会处望了望,那处灯火通明,想必宴席还未散去,不知沈逸珩的伤势如何了,他定然还守在信国公身侧吧,适才在开宴后片晌才见沈逸珩落座。柳姝定了定神继续朝前走去,蓦地听见兀鹫的嘶鸣声。
兀鹫腾空盘旋,落在她的右臂之上,柳姝瞧见绑在兀鹫的腿上的信筒,柳姝取下信筒,摸了摸兀鹫的暗棕羽毛:“小秃,你回去替我告诉他,我无碍。”秃鹫蹭了蹭柳姝的手臂,腾空而去,隐在黝黑的夜色中。
柳姝撩着氅衣行上前去,目光倏地瞥见远处小丘上的黑色身影,在这黑黢黢的夜色中,沈逸珩身型挺拔,浓浓夜色依然压不住他的刚毅俊挺,柳姝让柒婤等在原地,她撩着氅衣下摆上前而去。两人从小丘侧面而下,隐在了小丘之后,此处地势低陷,周围的浓密灌丛正好将两人齐齐遮掩住。柳姝能听见这暝色里蟋蟀鸣叫声,好似不在风云开阖之地。
夜色太浓,柳姝的白皙脸颊却格外清晰,她的双眸清澈盈盈,沈逸珩动了动喉咙:“你故意放消息让陛下得知,而后你又让我得知你的部署,蓄意让我前去相救,你亦猜测陛下极有可能为磨验太子,故意拖延他的亲军前去救援时间,防患未然你便提前潜伏人马伺机而动。”
柳姝闻言莞尔一笑:“沈二公子说笑了,我怎会算到你会前去相救?”沈逸珩眸色凌厉暗沉:“柳姝!因你算到了我定会为了沈氏谋出路!”柳姝低笑一声,抬眸看向沈逸珩:“谋出路?你可是在这曳都装傻充愣三年,一心想做纨绔呢!”沈逸珩为柳姝的浅浅笑意似醉如痴,低声颓然道:“此局你赢了。”
柳姝此局的确将沈逸珩算计在内,沈逸珩如何会是纨绔?沈家三代皆是将帅之才,永荣帝正是因如此才对沈氏猜疑揣测,沈逸珩尽管在曳都表现出难堪大任,永荣帝却从未对他放弃臆测,沈逸珩只有让永荣帝笃定,他沈逸珩在永荣帝的掌控之中,他只忠于永荣帝,只忠于大昌储君,只忠于这李家皇权,沈氏才能趁机谋得一线生机。
沈逸珩清了清嗓子道,双眸定定的看向柳姝,轻轻问道:“阿姝,你可愿与我同盟?”柳姝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逸珩:“自我进京,你便日日派人查我,你不是已经猜到我并非大昌之人?你就不怕我乃你的仇敌?”
沈逸珩颓唐,此番他竟然无力反驳,在柳姝旖旎的眸光中败下阵来,低低道:“我可为你受了伤。”言罢还将手臂向柳姝前送了送。柳姝强忍住笑意,淡淡道:“沈二公子错了,你是为了沈氏。”言讫转身嘴唇微微扬起,朝营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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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撒下这片黑色海洋,周遭都被这银白笼罩,裴宓朝天空望去,那里就像是藏青色的幕布,群星璀璨,薄雾袅袅,回忆缱绻而来。裴密敛眉瞥向手中,忆往昔,茶已凉,高悬浩瀚星海的残月,可望不可即,就如同那个陪伴了数十载的人。
兀鹫凌空而来,盘旋嘶鸣,拉回他悠远而又绵长的青葱岁月,兀鹫落在他的肩上,复又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裴宓垂眸一笑道:“她便是连亲笔信都懒得写了,她可叫你小秃了?她以前最爱这般欺负你的,如今便没空搭理你了吧!”兀鹫蓦地一个翻身,迅猛而下,又骤然飞身腾空,消失在夜色里。
廊檐下一女子聘聘袅袅,丰韵娉婷,笑靥如红莲,眸中霞光莹莹,巧笑间带着魅惑:“阿姝可真不是个东西,留你一人守着这寒凉。”裴宓放下手中茶杯,默然,血湮见状嫣然一笑,缓缓上前坐在裴宓身侧:“有何消息?”血湮复又看了看裴宓空荡荡的双手,眉心一蹙:“好了,只字未留,这次你连人都未见到,阁主可是让我时刻盯着呢!”
裴宓眸色森然看向血湮:“你果然还听命于她。”血湮冁然一笑,魅翊阁何人不是听命于阁主,她笑问裴宓:“命脉都被阁主拽在手中,如何能不听命于她?裴宓,你的命脉也早就被阁主锁牢靠了。”
谁人都知魅翊阁皆是女子,三年前阁主却任凭裴宓进入魅翊阁,裴宓到底跟阁主交换了甚么,无人能知,就连跟裴宓一起入阁的柳姝也全然不知。
裴宓森然道:“我只忠于她。”言讫纵身一跃朝前院而去。屏翳见了裴宓亟亟行礼:“主子。”裴宓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封的信函道:“你速即去刘家将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办妥,此信函一并交予刘家,他们自会明白,不可有任何闪失。”屏翳闻言应是收了信封蓦地隐身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