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柳姝适才又好似不明所以,此刻竟戏谑道:“我该回了,几位公子可再逛逛,”柳姝看了看对面的三人指了指十字路的尽头,“此处可最为繁华,当尽兴而归。”
沈逸珩的脸顿时惘然,张弘锡与谢琎皆有些纳罕,柳姝此言似挑不出诟病,又好似有些逾矩。柳姝敛衽行礼匆匆告辞,径自回了柳府,她得先回去换好行装,可行至半路又觉腹部空空,路过一家馄饨店便让店家上了一碗。
“店家,也给我上一碗。”沈逸珩追了上来,一个抬腿就在柳姝的身侧坐定,眉间微微皱着,眼底尽是怅惘。“跟着我作甚?”柳姝略带不忿,低头开始吃馄饨。“你只那都是假的,这三年都做不得数,我……”沈逸珩解释道,可随即便又欲言又止,此处哪里是说话的地方,可她分明是那般冰雪聪明,又如何不知他意。
柳姝看向沈逸珩,眼底有了悠悠之色。沈逸珩,你是大昌之人,而她……可她终究还是无法在此时此地坦坦处之。於奚国与大昌乃敦睦邦交,岁岁更是朝贺来贡,可为何三年前突然便兵戎相见,短短一月间於奚国惨遭兵燹之厄,大昌屠尽於奚国各部落百姓,洪流同时渰没数部,沴疫更是遽然延绵,於奚国六城寂无爨烟,尸相枕藉,曩昔不复,她必须查出这背后之原由,届时她又该如何待他,他又将如何待她。
沈逸珩似是从柳姝的眸中窥探出杳寂的僝僽,却又耽溺他们还可以这样坐着吃上一碗馄饨,蓦然低下头:“阿姝,凉了。”
沈逸珩等柳姝吃完付了银子,跟着柳姝从柳府后院潜入清槿院,玖柚见柳姝身后跟着男人:“呀,姑娘,你怎地带了个……”柒婤亟亟上前阻止玖柚:“备茶点去,姑娘带来的皆是客人!”柳姝朝柒婤吩咐道:“柒婤,去房里寻一套夜行衣给他,晚点带他去偏房换上。”柒婤应声去了,顺便带上了愣怔的玖柚。
沈逸珩打量这清槿院,难怪阿姝的身上总有淡淡的木槿花的味道,可为何还有浅浅的杜若花香混杂其中呢?当年在葑崮关又为何不曾闻到?沈逸珩跟着柳姝进入厅内,询问道:“阿姝,你可是用了甚么香?”
“杜若花?”柳姝身上的杜若花香气并非是用了甚么香料,而是源于一枚丹药,“你的嗅觉竟这般灵敏?”上次在沈逸珩说她身上有淡淡杜若花香,可她自己却从未闻到过,亦从未有别人提起过。“是呀,想必只有我可以闻到。”沈逸珩凝笑看着柳姝,他竟第一次庆幸自己的嗅觉。
柳姝默然,想必这三年他倒也不好受,浸在脂粉堆里,熏得够呛。玖柚上来茶点,柳姝便问及府上之事,玖柚谈及柳姝的两位姐姐来寻她,柳夕馨得知柳姝出了府,便又去夫人那里告状,道她定是借着管理田庄之事在外卖弄风情,更是在府上散播无耻谰言,夫人忍不可忍还叫人来院里翻找,言柳姝定是有甚么不耻勾当。
沈逸珩紧缩眉头见柳姝神色暗淡,柳姝却随即释然道:“哥哥的嘱托阿姝办不到了,”是她奢求了,她本不是柳家人,如何能一直待在柳家,柳姝看向沈逸珩,“你可否帮我一个忙?近日帮我寻一处靠谱的宅子。”沈逸珩目光从柳姝瘦削的笑脸上移开,心底满是心疼以至悲不自胜,敛首道好。
转眼以至夤夜,柳姝和沈逸珩换了行装,径直去了七皇子李徽鄞府上,两人隐身至廊檐,这七皇子府可真是雕梁画栋,穿池叠山,永荣帝真是爱屋及乌,连带这太子李彦淳身边的七皇子李徽鄞曳亦甚是宠爱,这府邸瑰奇巨丽至此。
沈逸珩俨然已不是第一次来这府邸,见怪不怪。就在两人潜进一庭院时,柳姝竟见到满院的娈童与女童,皆着金秀锦绮纻丝绫罗绸缎,戴钏镯首饰金玉珠翠,真真是淫靡奢僭,骄侈暴佚,然七皇子李徽鄞正被团团围住发出淫荡的笑声。
沈逸珩见状亟亟上前揽过柳姝的身子入怀里。柳姝愕然跌入坚忍的胸膛,下一刻她的双耳便被温暖的掌心覆盖,那声音便在柳姝的耳朵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和他彼此相映的心跳声。柳姝仿若跌入柔情蜜意之中,炽热而浓烈,就在这甯宓的瞬间,柳姝不再想要就此分离,好似倘若一分开就要被这浊浊天地尘黩。
沈逸珩缓缓松开柳姝,眸光扫向他刚刚碰到的潮热双颊,此时已经潮红,他不禁勾起嘴角。柳姝亟亟转身朝庭院最深处而去,沈逸珩紧跟其后。
此院落甚为隐秘,行至此处并未有任何人的气息,柳姝穿过一处水榭,沈逸珩从这水声觉察出不对,这里的水并不是死水。柳姝亦对此有所察觉,她将手放入水中。沈逸珩亦俯身探入水中,这水按曳都的工部敕建应是沿着这所后院通向另一处府邸,此水看似是死水,可此处明明已经封死,这水又是从何处通过?沈逸珩蓦地牵起柳姝的手道:“水榭有机关!”
沈逸珩拉着柳姝至水榭假山处,他凝视少顷便寻得一处石头底下的机关。柳姝只见此处的假山石竟然一分为二,竟是一道狭长的密道。柳姝跟沈逸珩相继进入密道,此密道正是通向院落后面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