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无比安静,所以在院外就听得见里头嘻嘻哈哈的说话声,这几个老头身体实在是棒极,从那爽朗的笑声中就听得出中气十足。
“啊哟……啊哟……”离内院大门还有十几米,孙泥克就开始痛苦地呻吟起来,引得互相串门正在回去路上的人不住地开始讨论起来。
“站住……晚……”内院大门处的值勤人员刚开口,舒婵已经上去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
孙泥克更加如同一滩烂泥似地摊在李夕桢身上,另一个值勤人员赶紧把大门打开。
进得内院,孙泥克哼得更加痛苦了,声音不大,属于闷哼,长而粗的喘气声都大过呻吟声了,每哼一声听上去肺肠都快被牵扯出来,让人听得浑身寒颤,感觉这人离死不远了。
很快有人通告了老头们,大姑父披着衣裳步伐稳健风风火火地迎出来,后面跟了其他几个人。
“去医务室!”九死一生,除了那几声“哼哼”表明确实还有口气,大姑父赶紧吩咐身边的人。
“来不及,大哥!”大叔父一把拉住大姑父,继而又朝李夕桢他们说道:“背到大厅!”
“你去把医务室的医生叫来,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记得,全身上下都有伤口,流血过多,要快!”大叔父对身边的人说完,立即又去了别的院子。
大家七手八脚把大厅一个长沙发一压一拉,立即成为一张临时的床。孙泥克被放了上去。
很快有人端了热水来,后面还跟了几个阿姨。阿姨们手脚利索、配合得当,一人端着碗,一人用几根棉签合起来三两下把孙泥克嘴边的血擦洗干净,微抬他的头给他喝了些温水。
“要不要喝点葡萄糖?”程度在一旁看得很着急。
“不用!”大家一回头,见大叔父领着穿睡衣的二姑父进来了。
“能吞咽吗?”二姑父手一搭孙泥克的手腕问道。
“能……”孙泥克一个“能”字答得颤颤巍巍,像是快要断气。
“热水来!”二姑父说话间,手里把一颗丸状的东西一掰四半,一只手一捏孙泥克的两腮,另一只手一送,全程没人看清,孙泥克莫名其妙就被喂了药。
“医生来了?”阿姨们还在七手八脚清理着孙泥克身上的血污,全身上下那么多口子呢,好在都是皮外伤,大部分伤口都是浅伤口,早先的好些都已经自己止住了流血,深一些的在服了二姑父的药后,这一会儿也相继减少出血。
二姑父的脸很臭,大约是美梦被吵醒了的原因,环顾一圈没看到医生的影子,也没人敢吱声,他鼻子里狠狠喷了一股闷气:“人命关天的时候半天不到,养了干什么!”
“息怒息怒,医生不比你,住得近!”大叔父手拍着二姑父的肩膀。
这时,一个年轻人手里捧了一个杯子和一只碗急匆匆跑进来:“好了,师父!”
那小徒弟边禀报边从杯子里把黄色的药汤倒进碗里,对于徒弟聪明的表现,二姑父很满意。把药凑近鼻子边试了一下温度,递到了孙泥克嘴边。
“怎么样了?”药喝下去,大姑父这才敢说话打扰二姑父救人。
“哼!”二姑父甚是冷淡:“你说呢?”
“有你在,还怕什么!”大姑父满脸温和,一副摸准自家兄弟性情的大哥做派。
说话间,孙泥克的脸色已经红润起来,精神看上去也好多了。
哇啊啊啊……
才刚恢复点气力,孙泥克就开始呜咽起来,还伴随着手抚胸口的闷咳。
“疼?”二姑父赶紧凑了过去,舒婵他们三人也着急地走近了。
“是害怕……呜……”这时候的孙泥克讲话已经吐字清楚,声音洪亮,哭声都跟着变大了。
他躺着一哭,口水鼻涕倒流回去,又把自个儿给呛着了。
“别怕啊,小伙子!”二姑父把他扶起来半倚在抱枕上:“就我这个药丸,那可是腴山界内的草药提炼成,你要知道腴山以两大异物著称:界外的骈兽,界内的奇草。你是血被抽空得厉害,伤了根本,要不然现在已经能去界外跟那巴蛾再打一架!”
二姑父的广告打得像是卖狗皮膏药的,把自家药品说成灵丹妙药,药草说成仙草。不过看孙泥克的状况就知道他并非吹嘘。
不说骈兽还好,这左一句骈兽右一句骈兽的,孙泥克哭得更加厉害了,且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能嚎啕大哭,那伤心委屈劲儿,哭得不免让人心酸,李夕桢他们难免再次想起他的裤子。
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见孙泥克哭成那样,他的伙伴们一个个又表情怪异,在现场看的人又多,许多还是孙泥克一路呻吟大家奔走相告后赶来看热闹的。腴山大有说不清楚的趋势啊!
“他几时回来的?”大姑父这才问道。
“刚刚,我们在林子里找到他的!”舒婵说道。既然他都问了,舒婵反回去问道:“大姑父,你们不是说在拉粪这件事情上,骈兽们很乖吗?”
“他?”还以为孙泥克早就回来了,听舒婵这么一说,大姑父也很是诧异。好多年了,在拉粪这件事上还没出过什么岔子。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倒在血泊里,神志不清。也亏我们赶到得及时,要不然……”虽然不懂,但孙泥克拼死要来这里,李夕桢决定帮他一把,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孙,你在林子里遇见骈兽了?”大姑父转眼一想,拨开几人,坐到孙泥克旁边问道。
“大姑父,您不是派人给了我一本《骈兽大全》吗?我今天遇见的骈兽那本书上并没有记载……呜……嗯呵……”孙泥克抽泣着:“即使书上记载不全,您也别骗我去送死啊,啊……啊呜呜……”
这话从何说起?围观的人本来都是静静听的,被这么一说,纷纷议论起来。
大姑父到底是年纪大,经历过风浪的,也不着急撇开干系,撕开对方碰瓷的嘴脸。他拉住孙泥克的手轻声道:“听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呢?”
“我把小推车放在离界内不远的林子,把大推车推到你们告诉我的地方后,我就返回去,想着从山上向山下开始搜集粪便,这样一片一片地来,不会遗漏也省力!”
“没错!”大姑父肯定道。
“哪知,我刚走没多久就遇见了两只骈兽正在厮杀!”
“嗯。”
“我哪敢乱动啊,就近找了一棵树,躲了上去。两只骈兽打了许久,最后那只小的长了羊角的把那头大的咬死了,而且就在我躲的那棵树下开始吃。我大气不敢乱喘……哇啊啊啊……”讲到伤心处,孙泥克又开始哭得滚到大姑父怀里,这一滚,又崩到了伤口。已经赶来并正在一处处理那些伤口的医生看着大姑父,却一句话不敢说。
“是一整只都被吃掉了?”
“是。”孙泥克抹着鼻涕:“不是说腴山定期投食吗,怎么还会有一只那样小的骈兽饿得一口气吃完一头大象那么大的骈兽的!”孙泥克夸张的哭相配上他夸张的描述,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管他的描述是不是有失偏颇,但有骈兽白天出来活动还伤了人,这是事实。
“哈啊……大姑父,我原本把你们当成是伯伯辈的,昨晚才来找你们说说家丑,你们却不顾我的死活把我骗去送死!”孙泥克哭得更加伤心了:“要不是那只骈兽已经吃撑,只拿我当消遣,我这会儿早就变成腴山上界外的大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