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浔韫屋子里一片混乱,墨汁点点洒在铺了宣纸的毡垫子上,一旁架子上的医书更是如地龙翻身了一般摊得到处都是,纸上写着的字丑陋无比。
她正卷着笔在鼻唇之间,呆坐着痴望着眼前葱郁的盆栽,这番憨傻呆愣的模样真是叫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想什么呢韫儿?”阮月悄然绕到身后,轻轻敲了一敲她后脑勺。
笑笑说道:“师兄这不是还没走么,便这般黯然伤神的,日后又不是无缘相见了!再者,你若真是不舍,可叫着他留下来呀!”
唐浔韫全然不领她情,气鼓鼓的振振有词,叉腰大骂。
“他明明是见了姐姐嫁人以后,心里……心里不舒服,才要走的!我不舍,我留他,管什么用!这个小气鬼!”
阮月憋笑着玩笑道:“哟!我们二姑娘怎么这般生气,你究竟是气他要走还是气他旁的什么?”
唐浔韫胸中憋了一口闷气,撇了撇嘴不认账,“我有什么气的?我才不气!他既一心要走!那就走好了!我才不稀罕!”
“我才不稀罕!”这五个字儿咬得何其沉重,牙齿都要叫咬出血来了,不知道的也听得出来。
阮月浅浅一笑,望着她这愣愣出神的模样,“我的傻姑娘啊!什么时候能开窍呢?”
似白逸之这样的日日在她身侧伴着,她要查莲池下毒一案,他便替他日日夜夜看守着莲池。
她嚷着去端王府看喜宴,便不顾规矩冲撞也要带她去,受了罚挨板子也是一力揽下。
她要上山捕蛇涉毒制药,他便舍命陪同,日日在那恶气熏天的药房扎着。
这情谊谁人瞧不到,谁人看不出,偏唐浔韫心中始终过不去那玩笑之语,总觉着他是因阮月婚嫁,才黯然失落离去。
“不说他了,心烦!”唐浔韫顿了一顿,这小脑袋瓜子也不知在倒腾些什么,猛然问道:“姐姐是不是明日大婚了?”
阮月满脸甜意,笑意融融点头,将唐浔韫拉着坐下,拂净她面上沾染的墨汁。
阮月满心嘱咐之语,“明日我一走,母亲免不了思念,有你作陪,我是一万个放心的,若是这府里有什么大事要事,必然不要瞒我!”
唐浔韫拍拍她手背,义正言辞,“姐姐放心吧!义母待我这么好,我会照看好的,只是……”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忧心了一番,“姐姐这手上伤势才好了,皇宫内院免不了心机斗争,姐姐更要小心才好!”
“你怎么也这般假道学!”此话说得阮月心里一阵火烧火燎。
抬步正走,谁知唐浔韫死扯着她衣袖,笑嘻嘻道了出来,“姐姐!在我们那儿有个习俗……”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细雨来,阮月望着唐浔韫这鬼头鬼脑模样,无奈往外探了探眼,“动什么心思了?说吧。”
唐浔韫双手托腮靠在桌上,大袖滑落下露出细白如玉的手肘,傻傻嘿嘿的笑了两声,吩咐一旁婢女,“去取些好酒来!”
丫头应声出去,阮月惊愕,忙叫住了那丫头,“做什么?”
“姐姐明日便要出阁了,依我们那儿的习俗,凡是单身男女,婚前都有告别往事之礼……”唐浔韫不断挑眉看着阮月。
趁她一个不注意,忙指着那丫头眼神示意,“快去快去!”
阮月无奈摇了摇头,望着她轻快笑着,这活泛模样,倒惹着她十分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