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郡主已坦然面对生死,她头戴白绒之花,腰间别着白色锦带,一步一步走向悬崖末端。
临了最后转了身,三郡主跪下身来,仰天说道:“来缘已尽,尘路散,若有来世,再报恩泽!”
说罢即纵身一跃,这两个仆役顿时张皇失措,乱了阵脚,通通壮了胆子往下面瞧了一瞧,云雾所掩,深不可测,救人只怕再无希望,便蔫蔫的回了梁府。
三郡主中邪坠崖一事,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皇家内事连连受累,司马靖头疼如裂。
益休宫的正堂之中如往常一般尽布庄严,司马靖得了信匆匆行进,四处沉寂一片,似乎连呼吸之声都清晰可闻。
他冷冷绷着脸,抿紧的嘴唇微微泛白,眼中不是愤恨还是哀愁,只冷问一声,“为了皇权,母亲真就如此罔顾人命么?
“出什么事儿了?”太后果然老练,处事从来波澜不惊,似乎没有什么事儿可以扰乱她心如止水的处境。
司马靖喉中好似堵着些什么,他凝望太后,“妹妹在那梁家哥儿葬身之地殉情而去,下头是万丈悬崖与深不见底的江川,如何还有命可活?”
“什么?”太后不可置信的站起了身,惊容还未在她面容之上停留一会子,便被立时化作了乌有。
太后手指之上的长长护甲扎近肉里,外头烈日灼灼,却晒不去这屋子里头的阴霾陈腐。
她恶狠狠一句,“既是在人间得不了好姻嫁,不得与意中人相守白首,那便随她往极乐而去,但愿黄泉路上也与那梁家哥儿就个伴儿!”
听这一番话,司马靖眼中震憾颤了又颤,久久不下,眼前之人竟冷漠如斯,陌生的实让人不寒而栗。
“那梁家哥儿难道真是因为匪贼之患才跌入山间的么?”司马靖有意问道,觑着太后脸色,柔和的没有一丝慌忙。
“为何与古家当年被灭门的情形一模一样?”司马靖久久沉寂等候,终合上了双眼,没有得到答案便已知答案了。
因为古家之事,司马靖不知有多少个日夜都在煎熬之中,故而他多番受刺都不肯追究古幻窕之罪,否则她也不能活到今时。
他脖颈处的青筋微微暴起,齿间一字一句都是失望,“母亲,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
司马靖此言一出,在太后平静眼中,似乎瞧见了一些此时本不该有的神色,是一丝骄傲与荣光。
司马靖忽然心头一阵发凉,僵硬的仰起头来,不可置信问道:“若有一天,这皇帝之位已不是儿臣,母亲是否还会漠然如此?”
见她久久没有发声,司马靖肃然起身,将衣袍拂去一旁,跪下身来行了一礼,重重的磕了个头,倒将太后吓得愣了神。
他伏在地上,“母亲,儿臣已不是孩子了,儿想要做个明君,俯仰不愧天地,可是终究这么多人命,如何睡得安稳……”
这一番话如敲山震虎,太后反而一笑,仿佛在看一件自己精心雕琢了多年的物件儿一般,“有子如此,夫复何求,母亲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司马靖面无表情,深深叹息,“是朕的错,优柔寡断疑心重重,若早早做主,将什么大局抛诸脑后,何至于妹妹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