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陆禁半夜三更跑去私会辛豫撞破自己做事,也不会害得她慌乱之中忙着逃跑而弄丢了伞,使得伞落到那莫名其妙的秦八手里,还拿来试探她。
果然撞上陆禁就没好事,每次不是坏她的好事就是害她两重身份险些暴露,维持多年的恶女形象险些毁于一旦,这人怕不是百姓传说的四书五经修成人形,而是乌鸦变的吧?
看来初见之时突然头痛也不是没有道理,陆禁还真是她经营恶女大业的一条拦路虎。
洛小引经过沧云书坊时憋憋屈屈瞪了一眼二楼,好像陆禁还站在那儿似的。
本该一早被追得施展轻功逃遁而去的秦八自茶楼对面的屋脊后探出头来,动作优雅地纵身跃落至地,屈指掸了掸衣袖上蹭到的灰,饶有兴趣地伸长了脖子张望恶女离开的方向。
洛小引离开后,整条街顿时恢复了熙熙攘攘往来叫卖的热闹模样,不时有少女打量着穿着骚包的秦八,猜测他是哪家的贵公子,好奇他面具下会是怎样一张脸。
然而这位贵公子掸完了袖子上的灰,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一边嗑一边还撒了一地的皮儿。行人纷纷对他投去谴责的眼神,他却笑嘻嘻的浑不在意,悠然踱进了对面茶楼。
秦八见那一桌子菜被挨个动过,几个偏甜口的菜都吃得差不多,嘴角笑意更深。他招手叫来老掌柜,掏出荷包爽快地结了账。
喜欢吃甜的,可见还是个小女孩,请她吃顿饭不算什么,权当她给自己调剂日子的回礼吧。
掌柜弓着身一个劲儿道谢,恭恭敬敬把纸伞递给这位爷。秦八接了掌柜递来的伞,另外又多掏了两份赏钱第一份是为寻回失物答的谢礼,第二份则另有条件——他要掌柜一五一十把刚才洛小引见到这把伞的反应告诉他。
眼前这位秦八爷虽然和气讲道理,面具没遮住的下半张脸看着笑眯眯的,但不知怎么的老掌柜就是有点怕他,甚至比应付凶神恶煞的洛小引都莫名让人腿肚子打颤。戴着面具掩盖真容,又神出鬼没来去无踪,满身不正经的江湖气,难保不是个榜上有名的通缉犯。
江湖中人不靠耕种庄稼与做买卖维持生计,以致素来对朝廷科律视若无物。既不缴税也不服役,打打杀杀家常便饭,干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一言不合大动干戈寻常见,刀子一亮哪分男女老少,通通都得做了刀下亡魂。偏生江湖人多半功夫高又居无定所,官府拿人难如登天,通常以无头悬案草草了之,一年能结一桩就可算是苍天有眼、包青天再世。
这么一比之下,洛小引一年到头没听说闹出过几条人命,家住京城也算知根知底,比这不明来路的秦八爷可看着亲切多了。
权衡再三,他想秦八爷想知道的不算什么要紧事,大堂里刚才怎样这么多伙计都看得一清二楚,应当也不算是透露了二小姐的私事。
老掌柜收了钱,出门确定洛小引是真的走远了,回来把门板关严实,才擦着汗低声把情形照实说了。
“秦八”点点头,没再多为难他,挥挥手让掌柜的退下,就着一盏茶水慢慢琢磨,洛小引究竟是识破了自己意图在假装,还是这把伞确实不是她的?
这疑惑一时也不能确定,不过他直觉一向很准,不大会看走眼。若是前一种,他的试探被人识破,那说明恶女还挺敏锐,心志也不易动摇——以后不能这么做得这么明目张胆了。
八卦秘密如果挖得太快太容易,总是欠缺点儿滋味,偶尔棋逢对手反而更刺激胜负欲和好奇心。高手过招不相上下,到底还是你来我往的才有意思。
锁越复杂的箱子越让人想打开看看,捂得越严实的秘密越让人想知道真相。人嘛,就是犯贱。
“秦八”仔细回忆一遍洛小引听说哥哥消息时的每一丝神情变化,暗叹还真是虎毒不食子,恶狼窝里也有亲情,也多亏了他们兄妹情深,才让自己有机可乘。
用好手里洛大公子的消息慢慢钓着洛小引,不怕她不露马脚。
陆禁在“秦八”面具底下笑得高深莫测,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洛小引秘密败露气得跳脚却又无从抵赖,只好含恨带着一大群家将任自己驱使、四处去挖八卦来给他上供的憋屈样儿。
一石二鸟,简直妙极!
陆禁算盘正打得噼啪响,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鼻子痒痒,张嘴哈湫哈湫连打了两个喷嚏,险些把喉咙里变音的东西也喷出来。
他捏捏嗓子,又不讲究地掀起一点面具把手伸进去揉揉鼻子,有点子纳闷儿。
这是着凉了,还是在谁惦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