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龙椅上的小皇帝据说刚过六岁大寿,在太后挟制下也没请个正经老师开蒙,话都还说不明白,要担当繁衍子嗣的大任恐怕还得等个七八年,立太子更是无从说起。
这事儿说来也悬,他能不能活到那个年纪、到了那个年纪能不能人道,还都是未知的问题。毕竟在小皇帝之前的两任连龙椅都没坐热乎人就没了,更别提留下个一子半女的,龙椅上说是长了钉子也不为过,总之坐上去的人若不是白太后,终有一天会被克死了送走。
如今提起东宫,也只有庆和先帝那一朝没空着。庆和帝子息单薄,统共一个儿子,所以即便是贵妃所出也能顺理成章当上太子。贵妃难产而死,太子自幼体弱,养在白皇后膝下,一直没怎么带出来见过人,金贵地将养到九岁,还是熬不住没了。
太子走后没多久,他久病的父皇据说受不了打击,跟着撒手去了。
陆禁当时年纪也小,打听八卦还停留在东家长西家短谁家母猪下了崽的阶段,对这些朝堂之事印象不深,因此一时没想起来,经松涛提醒,才把李公子和太子这两条线联系在一起。
年纪、时间都对得上,白皇后把持大权,派人追杀太子,太子被迫隐姓埋名潜逃出京,身边随侍保护他的不是臣子就是宫人,遇险时不顾自己安危舍命相护,也非常合理。
所有的事串在一起,前因后果昭然若揭!
唯一反常之处在于官兵已经发现一行人鬼祟出京,却为什么追到半路忽然放弃?不过太子毕竟养在太后身边多年,太后将太子驱逐出京,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也不是很难理解。
原来如此,原来老爷子看不惯武则天掌权,打的是拥立太子、反周复唐的主意!
陆禁忽然间精神百倍,觉也不睡了,脚尖在地上划拉半天找被他甩飞的鞋子,随便一趿拉就站起来往外走,边嘱咐松涛:“跟我走,这事先别声张。”
松涛点头:“明白。少爷,咱们去干什么?”
陆禁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当然是去地库查卷宗,看看到底哪个孙子拐走了咱们财神爷,赶紧把财神爷认回来,第一个冲上去抱大腿啊!”
陆禁带着门人把水风楼的地库翻了个底儿朝天,将从水风楼建成这么些年来攒下的家底统统拉出来筛了一遍,终于找到了特征与王六描述极为相像的一种功法。
这种功法可助修炼者内力远超常人,但需要每月饮用人血维持功力,若非如此,不出三日,修炼者便会七窍流血不治而亡——一听就是不折不扣的邪功。
杀手长期饮用人血,身上难免会有腥味,也就是王六当时闻到的浓重腥风;有了绝世深厚的内力,武器自然也变得无关紧要,同时操纵数把兵刃杀人一击穿胸,也不是没有可能。
下八门到底年轻,陆禁又常年不在江湖上,也没结交过其他前辈掌门,因此再往深里追查,找修炼这种邪功的人就难了些。最后说来还是借了竹漪的面子,她师父竹石子道长资历老,知道的多一些,与陆禁祖父又是多年好友,老头看在旧友和弟子的份上,给他指了条明路:武林盟麾下已故高手,路从白。
武林盟向来是正派之首,怎会窝藏这样一个修炼邪功噬吸人血的异端凶徒?
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更多的,竹石子不肯再透露。
陆禁的八卦心与求知欲蠢蠢欲动,不过事情分轻重缓急,追究武林盟陈芝麻烂谷子的秘史难免节外生枝,还是抱太子大腿更要紧,打听人还在不在武林盟才是真的。
而武林盟看似松散,实际上却严密,竹漪近年搭上的线都停留在外围,能传出来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得到的东西极其有限。
这般严防死守,总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背地里藏着什么事见不得人似的。
该如何打入武林盟内部去找财神爷呢?
威逼,论打架下八门肯定干不过武林盟,似乎有点不自量力;利诱么,竹漪用过了没效果,听说武林盟福利待遇不错,副盟主厉降云还会送亲自种的菜给人吃。
陆禁冥思苦想,发愁没什么好办法,不知不觉瓜子嗑得太多,又加上着急上火,嘴里终于千年不遇地长了燎泡,疼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松涛忍着笑,任劳任怨地给他扫干净瓜子皮,递上一杯菊花茶。
陆禁喝了一口,被烫得表情一阵扭曲,没好气地瞪了眼偷乐的松涛。
正当他愁瞌睡没人递枕头,外边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人声如炸了锅般咕嘟冒泡儿,哭声、骂声,不绝于耳。
陆禁人在楼上,赶忙伸出个脑袋去看热闹,这一看才发现,嚯,对门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对门当然就是武林盟。
再一看,嗯?半年不见,这周围一圈的客栈铺面怎么都跟青山绿水的德行一样了,琴九娘不是做北边游商毛皮生意被骗了钱来着?哪来的银子收购这么多老板多年经营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