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府城内,梁山军已经彻底掌控了局势,毕竟有过占领东平府的经验,武大照例接收知府衙门,鲁智深带领军队接管军营、府库、城门等重要的地点,未必有多么滴水不漏的严谨,却也算是井井有条。
高宠得意洋洋的跑回来报喜,宗泽和呼延通被活捉了,武大更关注宗泽这老倔头,高宠就显然更关注呼延通这个和高家明显有渊源的家伙,到底为什么会用高家枪。两人的关注点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武大询问宗泽的情况,这家伙却止不住的往呼延通身上扯,驴头不对马嘴,惹得在一旁旁听的小胖子直翻白眼。
高宠惹不起武大,却专怼小胖子的软肋:”白瞎了这么一大坨肥肉,居然害怕打仗?丢死人了!“
小胖子的包子脸顿时被憋得成了紫皮茄子,小胖子的一世英名算是毁了,这厮出发前信誓旦旦,差点把自己吹成霸王复生,结果到了战场上,被战场上的血腥味一下子给搞得瘫软成了一堆软肉,颜面荡然无存。
这也成了他现在最大的软肋,高宠再和他斗嘴,屡屡拿这丢人的场景说事,小胖子毫无还手之力,处于绝对的下风。
武大闲暇时听这两个家伙斗嘴无所谓,现在却没心情,直截了当道:
“想知道你们高家枪有没有外传,只有问你们高家人,回家去问问你们家里的老人,总有人知道,别在这里浪费口舌了,我要是你,就多和那个会你们高家枪的将军拉拉关系,你要是能把他拉进梁山,我给你记一大功!”
高宠容光焕发,顿时找到了奋斗目标:
“我回家问问我爹,总能闹明白是啥情况,不跟你这死胖子说话了,小爷这么英雄好汉,才不跟着这软鼻涕浪费口舌呢!”
说罢,转身便准备走人,武大忽然一愣,连忙问道:
“你爹?你爹也在东平府?”
高宠理所当然道:“是啊!有什么问题?我们一块来的东平府投奔我哥,我进了骑兵营,我爹在家呢!”
武大牢牢记住了这个情况,看来有必要拜访一下这个高老先生了!这老头估计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能教出高英、高宠两兄弟这样的高手,肚子里总有点真本事。
又发现了一个潜在的人才!还有高宠刚刚提到的那个会高家枪的人,也有点本事!
武大发现自己有了收集人才的爱好,一看见有本事的人才,总想划拉进自己的手心里,才心满意足。
至于宗泽,武大有好奇,但不会去见他,这老头是个狠人,想让他这样的死忠粉改换门庭?还是人道毁灭更容易。杀了他自己心里又过不去那一关,那就先囚禁吧,只当养一个吃闲饭的老头。
武大现在烦心的是究竟让谁当这个济南知府呢?
有了上一次程万里和吴用的对比,武大明显的发现,专业级和业余级根本就是两个层次,吴用代理知府时,肯肯巴巴,根本就只能算是勉强维持。
程万里呢,一接手政务,便迅速整合了府衙内外的实力,补齐缺额,提拔人才,立刻便脱胎换骨。
至此,武大才算是更加重视文治的作用,怨不得史书上总是说农民造反,如果没有读书人加入,基本上都干不成大事,果然很有道理。
想想明末搅乱天下的李自成、张献忠,武力超强,却没有文治相辅,最后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
这些都是史书上血淋淋的事实,武大怎能不吸取教训,引以为戒?
这偌大的济南府这么多官员,怎么着也隐藏
有几个有用的人才吧?
武大吩咐亲兵道:去找个府衙里的老人来。“
亲兵应声而去,不一会儿真的就带来了一个老人,是货真价实的老人!府衙内负责喂马的老王头,无二无女,孑然一身。别人对梁山唯恐躲之不及,这老头爱之若素,稳如泰山,爱咋的就咋的吧,反正贱命一条,还能吃了他?
梁山是不能把他咋的,相反,许多小兵十分有礼貌,大爷长大爷短的,把老头差点惊得大牙也整掉了。这是土匪?天下有这么彬彬有礼的土匪?那老子宁愿天下到处都是这样的土匪才更好!
老王头立刻就心安理得的从心底里认同了梁山,管他什么土匪不土匪的,跟老子有一文钱的关系吗?官府的确不是土匪,那又怎么样?干的那些破事,还不如土匪呢!
闻听梁山大寨主有请,老头也不害怕,反而兴致勃勃的跑来,好像朝圣似的。
接待这等老头,武大有经验,耐心点,做好倾听就行。
于是武大笑眯眯的给老头倒了一杯茶,亲自端过去,笑容可掬的邀请老头落座。
老头也很有意思,度过了开始的紧张,便大大方方问道:
“大头领您身份不一般,找老头子我肯定是有事儿,有什么您想知道的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府衙里的一亩三分地我了如指掌!”
武大微微一笑,得了!又是一个心明眼亮的人精,能在府衙厮混的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于是武大笑眯眯问道:
“我是想问问老人家,这济南府的官员里有谁的名声不错的?您也知道,以后这济南府也会归我们梁山管辖,总得找几个好官吧!有个好官能造福多少百姓?”
老头顿时严肃了起来,人老精,鬼老灵,这老头一听就知道武大不是闲谈的,肯定有目的,甚至关系着那些当官的生死荣辱。这可是大事啊!不能信口雌黄,于是斟酌了好一会,才说道:
“听说宗知府当官挺不错,不过具体怎么样不好说,毕竟他才来济南府,名不符实的也大有人在。通判刘伯钊庸官一个,胆小如鼠,既不怎么为恶,也没有做过什么善事,平平无奇。”
“以往官声最好的就是知府衙门的推官樊落阳大人,可是这樊大人因为一桩人命官司,得罪了前任知州,现在正赋闲在家呢,可惜了一个好官了!”
武大精神一振,总算说道正点子上了!于是问道:“这个樊大人家在哪里?”
老王头顺手一指道:“就在这济南城北,老头子我还是给您带路吧,人生地不熟,您也找不到啊!想让这位樊大人高看您一眼,还是准备点好酒,他就好这一口!”
武大连忙笑呵呵的道谢,有个通风报信的就是事半功倍!武大大叫道:“方五郎!快点过来!”
亲兵队长方五郎跑了进来,这厮在王春光忙活锦衣卫的差事以后,就被武大任命为代理队长,正玩命的表现,要不这个代理两个字去掉呢。武大叫道:
“准备一份厚礼,我要拜访一位人才,金银珠宝什么的千万别整,就准备文房四宝,给我把这知府衙门划拉一遍,肯定有好货,快去准备,我急着用。再派人速去街上给我找好酒,多多益善!另外记得给王老爷子也准备点好东西,算是我的心意,今天真是帮我大忙了!”
方五郎快手快脚的,不一会儿便从官房里搜罗出了一套文房四宝,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武大这土包子也分不出品质好坏,只觉得打眼一看,就是高档货,武大十分满意。
亲兵也急匆匆的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在兵荒马乱的大街上买回了几大坛子“兰陵醇”,武大带领亲兵骑马,老头坐车,一行人直奔樊家。
济南临近济水,宋朝时候,由于黄河改道,济水和黄河时常重合,因此,济南城水量丰沛,处处都有泉眼。
樊家地处城北,家境并不富庶,武大暗自点头,看来这个樊落阳至少是个清官,否则也不会住的如此寒酸。
原来樊家居然只是一个独门小院子,从外表看怎么也不像是官宦人家,普普通通到了极致。低矮的院墙,抬头就能看见院子里开垦着一个小小的菜园子,里边郁郁葱葱的长着许多时令蔬菜。几只老母鸡慢悠悠的在院子里划拉着,寻找食物。
一派田园风光。唯一出彩的可能就是院子旁边居然有一汪泉眼,涓涓细流,清澈见底。
方五郎冒冒失失的就要前去叫门,武大连忙止住,自己走上前,轻轻拍门,清脆的拍门声打破了宁静,一个声音从菜园子里传出:“哪位?”
武大也不知该怎么介绍自己,只好朝着老头儿使了个眼色,老头颇为上道儿,连忙说道:
“樊大人?是我呀,府衙老王头。”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一个将近四十多岁的汉子打开了院门,一身粗布衣服,满脸的儒雅之气,赤着双脚,满是污泥,看见院门外的武大和一群全副武装的亲兵,忍不住微微有些惊讶,却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脸色平静,即无惊讶、恐惧,也没有任何的厌恶之色。
只是微微一笑道:“寒舍简陋,容不得许多壮士入内,烦请诸位在外边等候。”
武大忍不住有些赞叹,是个人物啊!看见这些凶神恶煞的亲兵,仍能够面如平湖,不卑不亢,绝不简单。梁山军进入城内已经是妇孺皆知,武大不相信樊落阳会不知道,可是人家就是一副安之如素的神情,很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于是,武大躬身道:“唐突造访,打扰先生清净了,就让他们等候在外,是在下有事请教先生。”
樊落阳侧身道:“贵客请进!”又对着老王头儿笑道:“老王,你也进来吧!”
老王头颇有眼色道:“别了,我还是在外边等着吧,您们谈!”
樊落阳也不强求,转身便带着武大进了院子,方五郎连忙把礼品都搬进了院子,这才又等候在院子外边。
二人坐在了院子里一处树荫下,樊落阳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微笑道:“实在是失礼了!”
武大哈哈笑道:
“先生不用客套,武某闻听先生爱酒?不如你我就在这里共饮几杯?武某生平最是喜欢听人臧否当世风流人物,先生大才,当有振聋发聩之语教我!”
说罢,便拎起一坛子酒放在了石桌上。
樊落阳似乎十分惊讶,没想到碰上了一个如此不见外的人,于是也哈哈大笑,自己跑去用清水冲了冲脚,穿好鞋袜,这才从厨房里拿出两个粗瓷大碗,一盘炒黄豆放在桌上,笑道:
“我樊落阳就这一个爱好,唯独贪这杯中之物,现在也被老王头给卖了,看来该戒酒了!”
嘴里说着戒酒,却老实不客气的一把拍开酒坛封泥,轻轻一嗅酒味,便满脸的陶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