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华想了几天几夜,终于想出一个为徒弟李正坤回血的办法。想得虽费力之极,办法却十分简单:多晒太阳。回身粉属阴寒之物,而李正坤体内阳气尚未褪尽,回身粉生出的阴血与阳气相冲,难以融合,如果接受阳光照射,以阳补阳,也许能够收到奇效。
怨鬼村处阴阳大界之外,也即是在人世阳间,位于大山坳里,人间的阳光每天照射不足半小时,便被山峰所挡,因此,从人间的视角看怨鬼村,就是一个杂草荆棘丛生、湿气氤氲、阴气森森、人迹难至的山谷洼地。
因此,在怨鬼村是晒不到太阳的,只能到旁边的山梁上,才能与人间的阳光亲密接触。朱高华选的地点就在李正坤坠落的悬崖上面,那里地势高,道路狭窄险要,一年到头鲜有人迹;崖边又无荆棘遮挡碍事,只散布着几棵高大的孤树。大树正好可以给他提供荫凉,李正坤需要晒太阳,他却没必要受那炙烤之苦。
到了晚上,朱高华带着李正坤出门,往村后乱石坡走来。他们碰上许多村鬼出门,或提着篮子,或挑着水桶、背着背篓,象是要下地干活的样子。因天黑,李正坤看不见众鬼的表情,只见他们各走各的路,谁也不搭理谁。虽然都没有说话,李正坤还是从他们的身形步伐上,读懂了他们的肢体语言:离我远点,正烦着哩。
阴间无四季,但处于阳世的阴间,对阳世四季有着微弱的投影,因此,怨鬼村的鬼也如在阳世一样,开垦了村子外面的土地,按照微弱四季投影,种上小麦、玉米、土豆等作物,篼苗看似茂盛,实如野草,结籽不多,收获不丰,聊胜于无耳。
李正坤气喘吁吁随朱高华爬过乱石堆,来到光溜溜、高耸入云的绝壁下,往上望了望,责怪朱高华出门时没带根绳子,无法攀爬。
朱高华嘲讽道:“有绳子你就能爬上去?”
李正坤又没练过攀岩,当然有绳子也爬不上去,但他岂能承认,高声犟嘴道:“总比什么都没带强噻。”
朱高华不理他,忽往上一跳,化为一道盘旋的黑风,拥着张惶四顾的李正坤,徐徐升上崖顶。路过崖中间时,黑头鬼还抱着半崖上的树呆坐在那里,见李正坤突然从崖底飞升上来,惊得瞠目结舌。
人间的太阳正从东边升起,发出万道金光,照耀得崖顶通体发亮,又正值春暖花开,香气四溢。作为鬼的李正坤虽然看不见太阳,但能感受到阳光,觉得有一丝温暖,就象襁褓中的婴儿,沐浴之后被裹上短被;又能嗅到花香,直沁心脾,舒畅而兴奋。他闭上眼睛,享受这伟大而温暖的时刻。
耳边响起朱高华的呵斥声:“看把你美的,都他妈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李正坤回敬道:“离开了那个鬼村子,你就少管我。要不你也来晒晒,就知道晒太阳的妙处了。”
朱高华早远远躲到了崖边大树下,哼了两声,不再理他。反正师父有回身粉,他也不怕再跌下悬崖,便坐到悬崖边上,向下晃着双腿,跟半岩上的黑头鬼聊天。
“黑头哥,这几天你呆在这悬崖中间,好不自在啊。”
黑头鬼似乎还处在迷糊之中没醒过味来,好半天才象哭一样说道:“兄弟,这么高跌下去,你又没有无常爷的回身粉,是怎么回身的?”
“无常爷算个屁,等老子好了,找他算账去。”
“这个……兄弟,你能飞啦,帮帮我呗,托我上去。”黑头鬼试探着道。
“哈哈,你这个要求倒不算高。不过你要想好了,是不是真要我托你上来?”
“要要——当然要。兄弟,求你快点,这几天几夜饿得我头昏眼花,冷风吹得我直打颤,有好几次都差点失手掉下去。”黑头鬼急不可奈地道。
“我把你托起来,升得比这悬崖还高出一倍,然后一抖身,将你龟儿从半空中扔下,下面是一堆乱石,看不摔你龟儿个粉身碎骨。哈哈——”
李正坤突然停止了大笑,脑子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当天我明明在这崖上站得稳稳的,怎么突然被一阵旋风刮下崖去?一定是师父朱高华搞的鬼。
他冲朱高华喊道:“师父,我明白了,那天是你把我推下悬崖的,对不对?”
朱高华靠在树干上,骂道:“真他妈够笨,这时候才想到。”
下面黑头鬼奇道:“才这几天不见,你就拜了个师父?你师父是谁,能让我见见吗?”
李正坤道:“我师父脾气怪僻,不愿见你。不过我正在跟我师父学飞升,等学会了就来救你。你先在崖上呆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