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全都走出了家门,在这场大雨里奔走相告自身的喜悦,根本顾不上衣服头发被雨淋湿。
顾凛脸上也被雨水浇湿,他抹了抹脸,很可惜自己没回鲤鱼村,现在林叔肯定很高兴,说不定还哼起了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调。
张铁这几个已经手拉着手跳大神一样跳起来了,粗朗的声音唱着安远镇当地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歌。
渐渐的,那些镇上的也唱着这歌,还有人拿着盆、碗、一切可以敲的东西敲着相和的曲调。
这场雨极大,像有人拿着桶在上面倒一样,下了几个几个时辰才转为小雨,然后小雨一直未停。
顾凛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了彻骨的凉,秋末近冬,才过一晚上,温度就降了许多。
他穿好衣服,收拾着刀还有弓箭,跟张铁说了一声准备去找鲁巡检。
哪晓得他才刚走出房门,昨天一天没见到的鲁巡检戴着斗笠从院子外走进来,边摘斗笠边走过来:“听下边的人说你找我。”
顾凛点点头,他把鲁巡检引到睡觉的旁边的屋子,那里有一张桌子:“之前跟您说过的,现在到时候了。”
“我琢磨着也是这事,不过你不用这么急着走,县令今天晚上在县衙设了宴,把我和左巡检还有下边的总旗,小旗的领队都叫去了,你肯定是少不了了。”
“还有,我给你准备了大礼呢,到了晚上再给你。”鲁巡检两条粗黑的眉毛跳了跳,就跟两条毛毛虫在那儿扭一样。
顾凛想了想,应下了。
是夜,县衙灯火通明,洗了澡,刮了胡子,穿着干净衣裳的总旗领队们三三两两地往县衙里去。
县令也没有亏待底下的小兵,着人准备了东西挨着送过去,一个人都没落下。
顾凛是和聂勇一起去的,两人刚到县衙门口就听到了悦耳的琴声以及歌声,还有自旱灾以来几乎就不曾闻到的酒味还有肉味。
如今的安远镇上,也就只有县衙里能拿出这些东西了。
聂勇平日里就喜欢喝一点,一闻到酒味迫不及待地叫上顾凛往里边去:“这酒味纯,上好的米酒,半点不掺假!”
“快快快,咱们找个好位置,喝他个够本!”
顾凛没有喝过酒,林叔跟他说过,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酒长不高,会是小矮子。
所以在书院里有人约着去喝酒,他从来没有去过。
两人快步走进后院的大堂,只见原本宽敞的大堂里支了十几张桌子,桌上有两盘肉菜,几盘下酒的小菜,以及装着酒的酒壶和酒杯。
中间则有个穿着水红衣裙,容颜姣好的女娘弹着琴,一双清亮的杏眼,柳眉樱唇,能在旱灾里养得这么好,仿佛这场旱灾没落在她身上一般。
而县令则坐在最上面,下头依次是鲁巡检,左巡检,然后是总旗,领队。
今天早上鲁巡检已经跟顾凛说过了,王巡检折在了山里头,尸体是后头去搜回来的,已经被其家人拿回去安葬了。
下面的总旗也少了两三个,领队人数多,少得也多,原本的三十多个只剩下十几个。
顾凛和聂勇坐到了左边靠后的位置,刚一坐下聂勇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咕嘟一声全喝完了:“啊,好酒好酒啊,我这酒虫子多久没好好安抚安抚了,今天可要喝个够本。”
突然,他把酒壶拿到顾凛眼前:“尝尝?”
“不尝,”顾凛看向桌子边伺候,但是被聂勇剥夺了斟酒的机会的奴仆:“给我倒一杯水。”
伺候他们这桌的是县令府里的小丫鬟,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长相清秀,并不是美人,但也不丑,放外边儿会是很多人上门提亲的类型。
小丫鬟没想到一堆糙野军汉里居然有顾凛这样斯斯文文,长相俊气的少年,脸有些微红:“是,奴婢这就去给您拿来。”
聂勇噗嗤一声笑:“你居然喝水?”
顾凛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喝酒长不高。”
“?”聂勇满脑袋问号,“谁跟你说喝酒长不高的?”
“我林叔。”
好,得,不用继续问了。
聂勇咕嘟又喝了一杯,他知道这个有道义有礼仪的小疯子把他林叔的话当金科玉律一般听着,别说什么喝酒长不高了,就是……
突然,聂勇又想嘴欠了,他凑到顾凛身边道:“以后什么都能听你林叔的,但是有一句话不能听。”
顾凛转头看向他。
聂勇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哥儿说不要的时候就是要,说要就是还要。”然后在后边加了这话是什么时候说的。
顾凛耳朵红了,把凳子拉离他远一些,恰好丫鬟把水端上来,他拿起杯子仰起脖子一口几乎全喝完了。
聂勇在旁边闷笑,嘿,只有这会儿顾凛才像一个少年郎了,还是一个天天闷头读书,只知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少年郎。
很快,宴席正式开始了,县令率先端起酒杯,敬那些在此次与流民军的战斗中死去的人,敬在座的人,然后说了几句话,挥袖让大家伙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