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除了他们两人,林真还叫了府衙内一个伺候的下人。
这些伺候的人是徐知州来这儿上任后于当地采买的,还有一部分签的不是卖身契,只是来府衙里做工,后面这类人自然不可能随着徐知州徐夫郎他们去南边上任,他们的家在这里,亲人也在这里,徐知州徐夫郎离开后这几人都在观望着,看看能不能继续在府衙后院里干活。
林真叫着一起出去的就是其中之一,叫卢萱,家住州府内,过去几年一直管理着知州府衙的厨房采买。
林真穿着衣领衣袖缝着纯白皮毛的衣衫,头发绑成了高马尾,一张莹白的脸跟灰扑扑的知州府衙很不相衬,他带着鹿鹿牛大以及卢萱,抬脚往府衙外走去:“卢萱,如今府衙里剩下来的还有几人?”
昨天到了之后跟徐夫郎聊到吃饭,吃完饭就休息,今天起来又被顾凛抱着睡到中午,然后跟同知吏目他们解释债券的事,林真还真不知道现在知州府衙里有几个人。
卢萱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皮肤不算白皙,跟林真站在一块儿比林真还高了些许,她望着这个新来的跟妖精一样的主子,道:“回夫郎,现在府衙里连我在内,还有五个人,我管着厨房采买,大成管车马,三个哥儿一个管做饭,两个管洒扫。”
“回去之后叫来见见,”林真道,“要是还想在府衙做事的,就都把契约重新签一下。”
“是,奴婢回去后就跟他们说。”卢萱心头不由得放下了一些,对比其他的活儿,府衙里的事情算是清闲的,能留下来是最好不过的。
离州州府不大,出了知州府衙步行七八分钟就是商户们贩卖东西的街道,两边的道上还有挑着东西背着东西卖的百姓。
跟林真昨天进城时看到的差不多,都是没有经过精加工的农产品,店铺里卖得最多的也是粮食,布匹,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
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鲜花卖的林真看了两圈都没看到,想了下问卢萱:“咱们离州盛产的花儿有哪些?都在什么季节开放?”
卢萱觉得他这么个美丽的哥儿问这些花挺正常,道:“腊梅,幽草,报霜花是最常见的,耐寒,除了冬天下大雪那会儿都能开花,其余的诸如金星兰,秀鸾花都要养在家里头,少不得水少不得火盆难伺候些。”
“腊梅这会儿开过了,报霜花还没到开放的季节,现在最多的就是幽草。”
林真道:“现在什么地方有幽草,你带我去瞧瞧。”
卢萱没想到这位夫郎对花花草草这么上心,道:“幽草随处可见,城外边应该就能找到,夫郎要是想养,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奴婢去挖两盆便是。”
“昨天刚下了雨,草叶上都是浮泥,别污了夫郎的衣裳。”
“无碍。”没有鲜花,花露的提取工作就开展不了,耽搁一天就要损失不少银子,今天估算粮种价格的时候林真发觉自己的那点银子实在不够看,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差了老帽子远。
听他这么说,卢萱便不再劝阻,带着林真还有牛大鹿鹿出城门。
离州州府四道城门,这回他们走的是南门,一出来便可以看到平坦得近乎可以看见很远很远的好像一只蚂蚁般的村落,炊烟袅袅地升起,一群飞鸟在天穹慢悠悠地划过。
城外的空地上有好些提着篮子挖野菜野菜根的人,看见穿着不凡的林真连忙走远,怕冲撞了他,惹祸上身。
卢萱弯腰在绿色并不多,零零星星的地上找了找,很快拿着两丛叶片修长,看起来和野草没太大区别的植物回到林真身边:“夫郎,这就是幽草。”
林真把幽草拿到手里头,实在没看出这草有哪里像花,举到鼻子处闻了闻,突然,他瞧着手里的幽草,有些惊喜。
幽草的名儿不是白叫的,看似平平无奇的草叶竟然有一股形容不出的幽香味,很高级又很勾人的香,在林真提取过的花露里排得上首位。
卢萱看他惊喜的表情,道:“幽草的花才香,只要那块地儿有一丛幽草开花,那片地方都是香的,就是幽草很难开花。”
林真面上带着笑,“这香味已很好了,”他望着一望无际的土地和零星的绿草,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不错,“走吧,这些日子先用幽草,再慢慢找其他的花试试。”
他一来,这片地上挖野菜和菜根的百姓就躲开了,林真把手里的幽草递给身后的鹿鹿,边往城门那儿走边道:“回去之后我写张收幽草的告示,你们贴到府衙外头。”
“是。”鹿鹿现在基本天天伺候着他,看他往城门处走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牛大也跟了上去。
带林真来这儿的卢萱听到林真要收幽草,并没有放在心上,幽草虽然好闻,但是不能吃,只有那些有点闲钱的人家洗澡洗衣服的时候会摘点回去熬水,让身上沾点好闻的味道。
夫郎收回去也是做此用吧。
但是回知州府衙没多会儿,卢萱就听到拿着告示正往外边走的鹿鹿还有牛大道:“一文钱一斤,暂收五百斤,要几天才能收到啊,梅子他们在后院心慌得很,觉着白吃白住对不住老板。”
正往厨房走去的卢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走到牛大还有鹿鹿的跟前:“鹿哥儿,你们刚才说,夫郎要收幽草?”
鹿鹿点头:“是,我们老板原就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买些幽草子做香料使,对了,我出来的时候老板还叫我跟卢姐姐你说一声,原先在府衙里做活,现在还想做的,要去他那儿签份契。”
以为林真只是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跟外头那些有钱人家的夫郎夫人一样,整日里绣绣花吃吃茶的卢萱真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做生意的,而且听那意思,五百斤幽草只是暂时收的,以后还要用。
那可是一两银子的大好事呢!
要不是想着林真要他们几人去跟前,卢萱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家去,叫家里人立马去挖幽草。
卢萱脑袋有点儿晕乎,和鹿鹿牛大说了声,转身去叫跟自己一样在府衙里做事的三个哥儿和管车马的汉子大成,往林真的屋子走去。
一路上走热了,林真没有坐在炭盆边,穿着出去时的那身衣裳,坐在桌案后边写写画画,好看的眉眼低垂着。
听见动静,林真抬起头,把炭笔夹在小册子里头道:“近来吧。”
“夫郎。”卢萱领着四人,在离林真三步远的地方站住,弯腰给他行礼。
林真看去,只见除了早上见过的卢萱,另外三个哥儿有两个年轻些,二十多岁,有个上了年纪了,四十来岁,应当是管车马的那个汉子也是四十岁的模样。
几人第一次见他这个新主子,有些拘谨。
他道:“多的话我不说了,你们几人都是被徐夫郎招进来做活的,也都是熟手了,我也不打算把你们全辞了,另外找不熟悉手上活路的进来。”
“不过我也有言在先,我这人好说话的时候很好说话,但要是使什么心眼被我知道了,前头的好说话就不算数了。”
都打算继续在这儿干活的几人连忙表忠心:“夫郎,奴婢们都想留下来干活,绝不会干偷奸耍滑欺瞒您的事儿!”
林真抬了抬手:“以后叫我老板吧,夫郎这个称呼暂且搁着。”
“是。”
契书林真现写了五份,几人在这里做活儿,除了管厨房采买的卢萱,做饭的四十来岁的那个夫郎,以及管车马的大成,另外两个洒扫的哥儿刚开始的工钱是一个月一钱银子,也就是一百文。
在林真眼里少了点,但是从前徐夫郎开的银子比这还低,一个月才七十文,在自给自足都难的离州,这个活儿已经是他们能找到的不错的了。
连身强力壮的汉子们除了地里刨食,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深山老林里打猎,再没有别的来钱的门路。
至于三个管着些事的,待遇比两人稍好一些,一个月的工钱是一钱三十文,然后所有人每季有一身衣裳。
几人都不识字,按手指印的时候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在做梦。
而林真趁着他们这些当地人在这里,顺道问:“离州可否产一些比较特殊的米,例如南边那儿的碧梗米,紫心米。”
解决了花露的原材料,林真又为玉容粉的原材料愁上了,当初他来离州的时候没带多少碧梗米还有紫心米,一来路途遥远,花费的人力物力实在太大,二来这些米都要今年的新米,带多了陈旧的话根本用不成。
现在三种米做的玉容粉满打满算只有六百多盒,拿去京都还不够分的。
而且他不打算像在京都一般扣扣搜搜地做小作坊,想再招人手加大产量,分成高档中档以及低档来做,彻底把京都当成三类玉容粉的倾销地,把市场牢牢地攥到自己手里头。
这样一来,所需要的三类米量就很大了,要是经由东阳郡河口运进来,成本要略微上升一些。
如果能在离州解决,那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