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闻言,连忙命将此事告知众人,好让他们不再喧嚷;渐渐地,大殿上便恢复了秩序,全都安静下来了。
太子看着那封公文,心中也颇感失落,即与叶永甲道:“侍郎一腔热忱,实可钦敬,不过是太急了些,误会了清白之人,并非大错。诸位大人,这称不上诬陷吧?”
众臣哪敢不给太子脸面,瞥了一眼叶永甲,皆俯首言:“太子仁恕,我等奉命便是。”
“廷龙,此事你的确莽撞了,”钮远还煞有其事地批评着他,“我的本意只是整饬边防,如今既已责成石督练兵,朝廷之威大为宣扬,还不心满意足吗?若真想建下大功,也不必怀疑纯臣。”
叶永甲如今不会信任他了,在不厌其烦地听完了这顿啰嗦后,唯有一句冰冷的回答:“知道了。”
“闹了这样久的风波,最终仅为虚惊一场,真可谓皆大欢喜啊。诸位该歇息的歇息,睡个好觉,”太子面无表情,仿佛对一场大戏的落幕感到少许遗憾,“至于巡边队伍的撤还,以及诸多善后问题,我当悉数禀告父皇,恭听圣断,诸位勿要挂怀。散会罢。”
大臣们各自离开,钮远却因看出了叶永甲的心思,故而慢慢行路,唯独走到他的面前:“叶侍郎,余下的事还需斟酌,到我府上一坐,如何?”
叶永甲直闷着头,略把眼皮一抬:“下官谨听奉相调遣。”
“我知道你很想建功立业,将这改革之事完成,”钮远给他倒着茶,一边说,“但朝廷大事,不容儿戏。做事应该有个分寸,从长计议,方能细水长流嘛。”
“您……”叶永甲本想极力反驳,话却还是收了回去,“您讲得对。”
钮远见其神色不好,随即放下茶壶,苦笑了几声道:“廷龙,你也不要总想着自己,当理解本官的苦处。你为官的时间不算短了,我想你能明白,朝堂上的争执不是争黎民社稷,是在争各自的利益。我们的利益谋到了,就要分他们一杯羹。”
‘适才议事还得把你、我分个清楚,如今就称我们了……’叶永甲感受到了无比的讽刺。
“毕竟大家如何争,如何算计,终归都要在皇上手底下办事,一起维持好整个朝廷。所谓政治清明,其精髓便在于此。若似你闷头求变,把众人得罪个干净,谁人替你把控局面?乱哄哄地相互攻讦,但凡弄得一处脱节,久来的积弊必将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那您改革……”
钮远勃然变色:“本相改革不求急效,行使些省臣威风,便已足矣。若真搞得风风火火,满城风雨,叫天下百姓看了我等的笑话,那君父的威信何在?国家的尊严何在?我辈的颜面何在?叶侍郎,你讲话也当知个轻重!”
叶永甲听完这番话语,方才彻彻底底的看明白,这群新兴的所谓改革派,无非是那群守旧者换了一层面皮,除了将脚向外踏出了几步,并无太多不同。他们或许叫‘柳党’,或许叫‘清流’,在他眼里如同水火的双方,此刻竟像兄弟般紧紧团结;而永远陷入孤立浑然不觉的,只有零星数人罢了。
他从没预料过这样的情况,自陈州入南京,他见到的每个人都对柳党满是仇恨,岂得如此轻易的和解呢?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事,如今听起来亦不离奇。党与不党,何曾是两种意义。
“属下一定牢记……”叶永甲忽然感到心底有一种别样的释怀,他对钮远已无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