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完了吗?”信使微微将眼皮一抬,“恕在下无礼,但我要急着回去交差。”
吴思经凝视着手上的信件,表情极为沉重,尚不知如何作答,可耐不住他连声催促,只好将皮肉抽动几下,勉强笑了出来:“足下不必焦急,此事纯属子虚乌有。那个叶大人要穷治我的罪行,苦无实证,我再送羊给他,岂不成了自寻死路?况且我与县老爷利益相系,巴结他却没有半点好处。回禀县令,劝他勿生怀疑,以中他人奸计。”
信使这才长作一揖,拜别而去,吴思经只是目送。
“老主教,这信上写的什么?”络腮胡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吴思经掠了他们一眼,便不以为然地冷笑几声,扔开信说:“无妨,是那叶永甲使得离间之计。他与知县说,我送的那只羊原是给他的,就引得知县的怀疑了。但诸公都知道,那只羊是早早备下的,我本人则一直未出教堂半步,甚至连一个长随都未派出去过,怎能突然和叶永甲通起信来?可知其用心之歹毒!”
众人如往常一般面面厮觑,尴尬片刻,方才各发大笑,纷纷附和道:“此处官员欺负我等外人,不足取信!”
“这书信留着也晦气,”吴思经闷闷地叹口气,“来人,点支蜡烛。”
言罢,便有一个长随拿着蜡烛上了厅,用火绒点燃了,奉到吴思经的面前。
络腮胡偷偷将眼睛移过去,死盯着吴思经布满皱纹的手,这只手把书信捏成一团,放在烛火之上,渐渐被火焰吞灭。
“朝廷的文书到了。”李文守手持一张密封的文书,就置放在知县面前,冷冷地抛出一句话。
“我……我能拆吗?”知县双手不敢动作,胆怯地望向他。
“你可以拿起来看看,”李文守道,“反正有你想要的东西。”
知县缓缓将手伸去,刚把文书托起,里面又掉出来一张黄麻纸,吓得他眉毛一抽。
一经打开,那张干净的银票赫然出现在他眼前,他心里一阵激动,暗想:‘叶大人所言果然不差。’又拿开银票,见其上写道:‘闻宁河知县于建厂之事颇有助力,特赐银三十五两,以嘉其功。’文字下方的确是中书省的戳记。
“多谢奉相,多谢丞相……”他连忙向北面欠欠身子,以示尊崇。
“记着丞相的恩情就好。文书不用再看了,直接交差役转交番商便可以了。钮相派人对我说,如今众番心怀鬼胎,切不可被他们抓着把柄。你应当再三嘱咐下人,不许擅行拆看,如果因此惹出了麻烦,定要拿你是问!”说罢,李文守挥袖转身,大步离开。
知县本就是庸懦之人,已得了朝廷的赏赐,哪还敢心存违逆,慌忙答应了两声,送着他走出书房。
知县回屋之后,不仅没有擅开文书,还怕下人不肯诚心办事,特意叫书办蜡封起来,遂安心交给差役,令选好马速赴北塘。
忙完公务,知县心情大悦,急命伙夫将羊骨头炖了,晚上要大补一通。伙夫虽然乏累,但也无可奈何,又为他做上一大锅羊汤,为之送去;后者借着冷酒下肚,很快就将羊骨汤全吃尽了。
“你们几个差役,愣着干嘛?他妈的,叫你们呢!过来一下,帮我收拾碗碟!”他喝得脸色通红,言语都有些粗鲁。
几个差役被他这一吼,脑袋都发懵了,但看他喝了酒,便不打算招惹,老老实实地收了盘碟,擦了桌子。
“滚!”他像驱狗似的挥挥手,咧着嘴大笑起来。
“小人……有话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