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星衍离开留香院就后悔了，他居然说了“很好，就照着这图纸把念瑶亭改了！”他居然就这样轻易让他们过了关，明明打定主意要为难为难他们的。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自己好歹是王爷，金口玉言，总不能这么快就出尔反尔。

这宁九，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能画出这样的图样来？汤洵擅长人物，山水写意也不错，可这样的园林建筑图画肯定不行。这得有百工技艺傍身才行。

他一路走着，脑子里许多事情一起冒出来，乱七八糟的，也没个头绪。抬眼，正好看见前面有间小书房，就想进去坐一坐，把这些事情好好理一理。

走到海棠树下，听旁边的假山后传来女孩的哭泣声，他忍不住走过去，见一女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正拿着帕子擦眼泪。

“你哭什么？”

女子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花容失色，一下子跪了下来：“奴婢该死，冲撞了王爷。”

戚星衍觉得女子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你先别该死不该死的，我问你，你在这里哭什么？”

“没，没什么？”女子答道，“奴婢只是突然思念爹娘，所以伤心流泪。王爷没什么事情，奴婢先告退了。”

她起身，转身朝小书房相反的方向走去。

戚星衍这才发现，这姑娘的脚受伤了，走起路来一撅一拐的。

“等等！”他突然叫住了她，“你的脚怎么了？”

“没什么，练舞的时候摔的。”

戚星衍总算想起来了，这人是他府里的舞姬，前几天他还因为一时高兴，当众夸了她。可他不知道，就因为他那一夸，管事的嬷嬷以为她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对她殷勤备至，可殷勤了几天，见她们这位王爷没有一点动静，马上意识到，王爷不过逢场作戏，早把这人忘了。嬷嬷感觉之前的殷勤都亏了，马上变本加厉要讨回来。

踏雪也是个要强的，嬷嬷越苛待她，她越不肯低头，飞要编出一支举世无双的舞来惊艳众人。结果，把脚摔坏了。大夫瞧过后，说往后不能再跳舞了。

作为一个舞姬，不能跳舞，必然被赶出王府。而她除了跳舞什么也不会，离开王府，只有死路一条。想到前路茫茫，不觉悲从中来，一个人躲到这儿哭了起来。

戚星衍看她这副样子，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他突然想起了初夏的话，那些没了清白之身的姑娘的生命，在她眼里却是和他们一样的。那么，眼前这人的命，是不是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呢？

这样一想，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自贬身价，怎么能让一个舞姬和自己相提并论呢？可是转念一想，谁的命不是一条呢？他的命高贵，若有一剑刺中自己心脏，不也只有死路一条？

若搁以前，一个舞姬的命对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他居然动了恻隐之心。

他看着踏雪问道：“是不是管事的嬷嬷要你离开王府？”

踏雪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