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一怔,陷入回忆中:“不错,王某却是见过那些被苗蛮肆虐过的村庄,房屋尽被烧毁,百姓十不存一,男子尽皆被杀,女子……”
王石摇摇头,不愿再说下去。
“王大哥既知匪贼之害,也应当明白学武自保的重要性把?”说到这,吕涣真将脸凑近,“王大哥家里的英儿今年刚刚七岁,等英儿日后长大成家,王大哥想必也年事已高,不能上阵杀敌了,到那时若有苗蛮来犯,王大哥你是愿意英儿遭遇那些百姓一样的命运,还是愿意她学得武艺,恃此自保呢?”
一提到自己的女儿英儿,王石马上就如醍醐灌顶一般想通了。王石在蓬东堡娶了婆娘生了女儿,这一切都是他的命根子,听到吕涣真方才的言语,自己也是心下凛然。
“小姐……不愧是神童。”王石拱手道,“一番话说得如此有理,王某佩服。”
王石清了清嗓子,神情认真了起来:“如此,王某便将自己一身武艺都教给小姐。学武辛苦,得罪之处,小姐幸毋见怪。”
吕涣真笑道:“本姑娘还就怕你不让我辛苦呢!”
于是在王石的教导下,吕涣真从持枪扎马步开始,一点一点从零学习枪法。那长枪由稠木制成,长一丈有余,也就是后世的三米出头。对十二岁的吕涣真来说,一开始连扎四平马,端平枪身都很难做到,更不要说拦、拿、扎这些枪术技巧了。有了吕重的首肯,王石也不手下留情,练武的头几个月,吕涣真每日来到校场,就是扎马步、端枪,一站一上午。往来的军户们一开始还指指点点,后来便熟视无睹了,谁让总旗家的闺女是“神童”呢,总有些特异之处吧。
而与此同时,吕重也没有碌碌度日,那日女儿说的“大明有灾殃”之语,一直在他心里是个结,他不敢相信如此强盛的大明会有什么灾殃,但看过在女儿身上出现种种难以解释的奇迹之后,也不敢不做准备。他操练军士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以往堡里的军士每年只集中操练一次,这些军士平时各有活计,或下地干活,或做小商小贩,都是堡内军户,只把自己当普通百姓而不是士兵。现在每年农闲时节吕重要让王石韩得功操练他们五六次,虽然这些军户们仍然不是合格的战兵,但军容相比以往也有所改善了。
吕涣真在堡内除了练武,就是充当父亲的书吏,帮助他处理案牍工作。由于吕涣真的存在,吕重省下了请书吏的钱。吕重希望能开垦一些新的农田以备灾荒,然而无论是黔江县还是中岭堡都无力下拨农具耕牛,吕重只能自己省下请书吏的钱购买了一些农具,又收揽了一些流民帮自己开垦,开垦出的土地归吕家所有,这些流民算是租用,每年需向吕重缴纳地租,作为交换,吕重让吕涣真将他们录入军籍,成为军户,世代生活在蓬东堡。由此,蓬东堡人口户数都有所增加。吕家的家境也有所改善。
吕涣真在蓬东堡一天天的长大,她帮助父亲负责了堡内诸多事物,随着她年龄渐长,在堡内的威望也渐渐积累了一些。堡内军户们原来都称呼她为“小姐”,后来渐渐改为了更为正式的“吕小娘子”,俨然成了除父亲之外的蓬东堡二当家。
如此父女二人相互守望,蓬东堡内岁月静好。时光荏苒,已是三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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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农历五月廿四,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重庆府黔江守御千户所,蓬东堡。
距离郝新月穿越到大明已经过去了三年。这三年里吕涣真从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原来圆嘟嘟婴儿肥的脸蛋也逐渐长开了,水灵灵的桃花眼此时变得更加有神,摄人心魄,朝着那些同龄而不经人事的少年们看去一眼,少年们心中都是小鹿乱撞。吕涣真的皮肤因长期习武经受日晒而略微变黑,身材却因习武变得紧实而匀称,夏日挽起袖子,端枪时甚至能看见小臂上隐隐的肌肉纹理。吕涣真的身姿充满了活力与健康,这在女子崇尚柔弱贤淑的大明很显然是一种异样的美,以至于那些少年们每日上午都要借故从校场边路过一遭,只为目睹吕涣真习武的风采。不过他们也不敢对吕涣真有什么想法,总旗大人的女儿,蓬东堡的二当家,能文能武,自己如何配得上呢?
然而在黔江县一带文武官吏的圈子里,一股不安蔓延开来,四月时有邸报送到黔江县,明军在关外萨尔浒大败于后金,山海关总兵杜松、左都督府佥事刘綎战死,明军死伤五万余人。
萨尔浒之战前,朝廷就曾为了筹集军费向各地加派赋税,黔江也不能幸免。这次官军在萨尔浒又惨败于鞑子,朝廷会不会又派赋税下来?黔江县众官吏人心惶惶。
而吕重的担忧又重了一层,这次的大败,会不会就是女儿所说的大明之灾?那关外的东奴部落,难道还能打进山海关不成。
万历四十七年五月廿四上午,黔江县城内的早集还未完全散去,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一副热闹的景象。
城外,一众站岗的军士看见地平线上一人一马飞驰而来。
“我要见知县大人,我要见知县大人!”那骑手靠近城门,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祸事了,有大祸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