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生......火铳。”回京的马车上,徐光启一直在琢磨着这个新名词。
自生火铳这个概念,是徐光启在与吕涣真谈话时,听到的新概念。这个时代的火铳,都是火绳枪,使用时需要靠火绳点火激发,十分不便。更重要的是,火绳需要提前点燃,在夜间不利于隐蔽,在大风天气更有可能被风吹灭。
而自生火铳,则是未来更先进的火器——燧发枪的早期形态。它不用火绳,依靠击发装置上的燧石打出火花,点燃火药池中的火药完成射击。装备了燧发枪的军士,不需要再携带火绳、火折子等繁琐的装备了,不论是行军速度还是射击速度都大大提升,对天气的依赖程度也降低了不少,如果再配上纸质定装药......何愁东奴不灭!
徐光启越想越兴奋,当下就在手掌中比划着自生火铳的模样。吕涣真还跟徐光启提到了铳剑——即后世的刺刀。操作繁琐的火绳枪是无法装备铳剑的,可若是自生火铳这样便捷的火器能够研发出来,则装备铳剑完全有可能,到那时,火铳手们便可以远程发铳击敌,近身则上铳剑,组成简易的长矛方阵,足以自保!
“妙!妙!太妙了!”徐光启不禁拍着大腿自言自语道,“这个吕涣真......是个天才!”
作为文科生的吕涣真,是不懂制造枪械的具体原理的,可是她提出的这个灵感,本身就极有价值,为徐光启这样的火器研究者指明了研究的方向。
吕涣真与徐光启交谈了不到一个时辰,彼此却受益良多,吕涣真领教到了古人的智慧,徐光启则学习到了来自后世的新点子。若不是身份与性别实在差异过大,徐光启倒真想与这个来自四川的女娃娃结成忘年交。可惜徐光启虽是基督教徒,思想算得上十分开明,可毕竟也还是儒生出身,从小受到的教育,还是让他知道,某些礼制总是要遵守的。
“车夫!车夫!”徐光启探出头来叫到,“不用回府了,直接去毕懋康毕大人府上!”
毕懋康,时任兵部武选司主事,正六品的官儿,比徐光启只低一级。历史上的毕懋康,编修了明末火器集大成一书——《军器图说》,他本人也就是自生火铳的发明者。然而历史上自生火铳的发明时间是一六三五年,此时却是天启元年一六二一年,吕涣真的出现,让燧发枪这个概念在中国的出现,早了整整一十四年。
这关键的一十四年,说不定足以挽救很多事情。
车驾停在毕府门口,徐光启径直走了进去,门房也没有拦。徐毕二人都醉心于火器研究,因此交情甚好,门房已经认识了这位礼部的徐大人了。
“孟候!孟侯!”徐光启大声叫着毕懋康的表字,“我有大事找你!”
一个五十多岁,带着眼镜的儒生走到院中迎接徐光启,这便是毕懋康了。
“我的老哥哥呀,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毕懋康笑道,“难不成是鞑子打进城了?”
“我有个好点子,你务必要听听!”
徐光启除了火器,还精通数学、农业、历法等领域,相比之下,毕懋康则是要专业的多,一辈子都只在钻研火器这一个领域,他的火器造诣比徐光启还要高。
二人急匆匆地找了两个石凳坐下,徐光启连口茶也没喝,便滔滔不绝的将这个自生火铳的点子告诉了毕懋康。
“噫!此乃利器!”听罢徐光启的话,毕懋康激动地腾就站了起来,鼻梁上都眼镜都几乎被摔落在地。
“如此新颖的点子,徐大人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是我想的。”徐光启摇头道,“说来你别不信,是我去川军营中劳军时,听川军中的一个千总提起的。”
“一个小小千总,竟有如此见识?”毕懋康惊讶万分,“这个千总姓甚名谁,我定要去通州拜会一趟。”
“你呀,还是别去了。”徐光启笑出了声,“那是个黄花闺女,今年十七,已经许了石柱马家的少公子做媳妇了,手底下管着两百多个女兵,你怎么好跑过去?”
“我的妈呀。”毕懋康拍拍脑门,张大了嘴。毕竟女子当兵,还如此年轻,还能说出自生火铳这样的点子,在毕懋康看来整件事情可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
“老哥哥,你莫不是在戏我?”
“我徐某绝无戏言!”徐光启当下便把在红字营的种种见闻全告诉了毕懋康,听得后者啧啧称奇。
“奇女子,奇女子啊,可惜我毕懋康不得一见!”
徐光启离开毕府之前,二人约定好了要将这自生火铳研发出来,毕府中养了几个火器师傅,是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手艺。二人打算一旦设计成功,便将草图交给这几个火器师傅,造成实物。
......
却说吕涣真的红字营这边,徐光启一离开,吕涣真便组织军士们开始了定装药的制作。
吕涣真先是叫来了秦大红、秦二红等红字营内头几个鸟铳高手,就定装药中火药量、铅子数目进行了实验,最后得出了一个能在全营所有鸟铳手中通用的标准,并以此作为标准,让全营鸟铳手制作定装药。
这定装药与后世的定装弹又有所不同,它无法直接塞进铳管中进行射击,而是需要使用者把纸包装咬开,将火药、铅子分别装进药池与铳管中,再捣实射击。然而即便如此,鸟铳的射速也比之前提高了不少,鸟铳手们也不用再分别携带火药袋和铅子袋了,直接将定装药放在一个袋子里就行。
定装药的制作也简单,训练间隙中,有油纸就能随手包几个出来。有的军士甚至给制作定装药的过程取了个诨名,叫“包饺子”。
在通州,川军得到了难得的修整,虽说军饷还没有着落,但好歹不用再行军赶路了,石柱兵与酉阳兵也都恢复了一些操练。
叶向高向陈策透了消息,川军之所以在通州驻扎,暂不入辽,是在等待另一支援辽部队——浙军的到来。吕涣真知道,这支浙军的统帅是戚金与张名世。其中戚金也是一员六十多岁的老将,他是戚继光的族亲,年少时便跟随戚继光作战,是正儿八经曾经戚家军的一员。吕涣真十分仰慕戚继光与戚家军,因此早就想见戚金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