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的钟点,傅昭阳站在办公室里,脱白大褂的手犹豫了一瞬,想着下班前是不是再去看看古玉衡,毕竟伤那么重。他那个助理看着莽莽撞撞,万一没轻没重把刚刚接好的骨头再碰歪了。
这样想着,那扣子就没解下去,心里安慰自己,这全是看在傅朝晖的面子,毕竟是他以前最要好的同学。两条腿恍恍惚惚到了住院部,路上遇到同事打招呼,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这里。
管宁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下楼,见到他,脸上露出疑惑,问:“你今天不是白天的班吗?怎么现在还在这儿?”
“前两天有几个刚做手术的病人,不放心,下班前来看看。”傅昭阳不愿自己的私心显得太昭然,捎带手将其他病人也说了,倒不算假话。
管宁看着他,微微张着嘴哦了一声,看样子是信了,又真心实意赞他:“有这份心,陆主任再使把劲儿,过不了多久就能升主治了吧?”
“早着呢,医院里的体制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这水平也不行,且得练呢。”傅昭阳被他夸得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露出个明朗的笑容,说:“硕士学位都没有,怎么当主治?”
“你的业务没的说。”管宁脸上的笑容很腼腆,夸着他好像比夸自己还要害羞。
傅昭阳摇摇头,笑着说:“快别夸我了,我师父天天念叨着当年没把你留到骨科是终生遗憾。”
两人说笑间道了别,管宁走出住院部大门时嘴角还一直翘着。
楼上古玉衡的病房里人声鼎沸,鲜花果篮从屋里一直排到走廊。傅昭阳走到门口看了一眼,住院部的护士刘惠推着发药车跟他打了个照面,见他那样子,指了指病房里低声说:“一整天了,没断过,热闹着呢。”
“粉丝?”傅昭阳问。
“不知道,看着不像,估计是娱乐圈里的人,也有明星,华歆你知道吗?就是那个演穿越剧的,今天下午也来了。”小护士两眼闪着八卦的光芒。
傅昭阳看着她好像有点生气似的,绷着脸问:“病人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你没进去说?”他虽然帅,但是面相带些硬汉的凶,平时面无表情已经吓得病患家属不敢吭声,此时板起脸来显得更加凌厉。
刘惠支支吾吾说:“说了,说了好几次了,不听。”
傅大夫两手插进白大褂兜里,转头敲了敲古玉衡病房的门,大概是屋里太热闹没听见,没人应门。他直接转了门把手推进去,门边站着的人没防备,被挤了一下,哎呦叫起来,呼痛的声音响起,屋里这才安静,十几双眼睛看过来,盯着门口穿着白大褂的傅昭阳。
他也不显局促,大大方方看回去,眼睛一瞪,脸上的棱角有些冷硬。
张岩认出他,叫了一声:“傅大夫,您晚上也亲自查房吗?”
傅昭阳没理他,眼睛在这屋里转了一圈,看到床上靠坐着的人,像是很疲惫,此时正半阖着眼,懒懒地看过来。两人视线一碰,傅昭阳又禁不住移开,对着旁边一群人说:“病人刚做完手术,你们这么吵吵嚷嚷的还怎么休息?”
王若钦也在,不以为意的样子,向他打圆场:“我们声音压低点……”周围人也附和他,大概都没放在心上。
傅大夫眉头蹙起来,身上虽然穿着白大褂,却一点没有医生一贯给人的儒雅形象,换套制服就能去演警匪片,还是演匪那种。屋里的人瞬间都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听见他那把烟酒嗓徐徐说:“要不然你们把人接走,回自己家里想怎么聊怎么聊,要不然就守医院的规矩,闲杂人等全部都……出去。”傅昭阳说到最后半句话,一侧的眉毛挑了挑,碍于白衣天使的形象,咬了下舌头把脏话给咽了回去。
王若钦的表情有些僵,这面子被落得太狠了。
病房里一时尴尬地静谧,访客里先有人打破了沉默,笑着客套:“确实也说了挺长时间了,大家都是因为担心,昨天那一摔太吓人了,玉衡你好好养着。”
古玉衡半垂着的眼睛睁开,脸上堆起笑,接过他的话,露出了娱乐圈人特有的圆滑:“没事,天灾**,谁也不想,大家的心意我收到了,因为这一摔连剧也耽误了……”
来人忙说:“这你不用操心,好好养病吧。”
一行人出了门,王若钦追出去送客,张岩也跟着,挨挨挤挤的人头散去,便露出病房里这儿一堆那儿一簇乱摆的花果篮,地下、凳子上甚至有喝剩的饮料瓶子,还有零星的烟灰烟头。
傅昭阳看着屋里乱七八糟的垃圾,嘴一张就想骂人,对上床上那人的眼,呼之欲出的责备一时全卡在嘴边,慢慢又咽了回去,半晌只憋出一句:“以后别这样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注意。”
古玉衡半靠在床头,两只眼睛打量着他,并没有接话。傅昭阳以为他是懒得搭理自己,便转身准备出门,没料到刚做了个向后转的姿势,就被叫住了,床上那人露出个灿若朝霞的笑容,问:“傅大夫,有对象吗?”
“……”傅昭阳的脚步顿住,忍不住扭头去看他,嗓子眼有点紧似的,反问:“怎么了?”
“就……随便问问。”古玉衡的态度很自然,像是做惯了这样的事,略弯的眼尾带出一段风流,看着他,脸上含着笑意,**裸的勾引。“有没有?”他又问了一遍。
傅昭阳两手揣在白大褂口袋里,不自在的捻了捻,内心忐忑着,抿了抿嘴唇,面上尽量镇定着,答:“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