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我这话太容易令人误会,起其他什么不妙的联想了,因为我见她闻言之后,一张小巧的脸立即苍白了。于是,我微微地笑了笑,改换了语气,问道:“你不必害怕,女人能为她的男人生育子嗣,实在是件好事。别的不说,就说这后宫里头,哪个女人不是巴望着给皇上生个阿哥公主的,将来也好有个倚靠?我就算能照顾你一时,也照顾不了你一辈子。将来你真正要倚靠的,也只有你的儿女。所以,你能有幸怀孕,应该高兴才是,不用这样忐忑不安的。”
说到这里,不等她回答,我突然明白她究竟在害怕什么了。她不单单如其他初次怀孕的女人一样,担心保胎的辛苦,担心分娩的艰险,而是在我面前格外地拘谨和担心,她怕我会小心眼容不下她。毕竟妾有了男主人的孩子,妻子虽然表面上不能作,可心里必然是妒忌和痛恨的。说来说去,还不就是畏惧于我的权势和地位。
“娘娘的教诲奴婢都悉心谨记了。奴婢能够怀上皇上的龙种,实在是莫大的福分,也是琢做梦也不敢想到的好事,奴婢欢喜还来不及呢,更不敢有什么不应该有的担忧。娘娘对奴婢这么多好处,这般细心关照,奴婢实在是感激,只是不知要怎么报答才行。”
她说话的音调很是柔和,让人听在耳朵里,就像和煦的春风吹拂而过,格外地惬意。虽然她这样习惯低眉顺眼的女人,在我看来比较无趣,不过也许男人大多数时候会喜欢的。毕竟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不必动脑筋,不必耗费心思,可以享受到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论是明朝还是朝鲜。名门贵族家地女儿都是从小就一直灌输以这样的教育,以男人为天,一切都要遵从男人的意志,要贤良淑德,不能有半点反抗。可后宫里的满蒙女人们却是缺乏这种修为的,她们热情奔放,又免不了粗鲁无忌。多尔衮看厌了这些女人。偶然有个孝明这样温柔顺从的女人在身边出现,自然就生出了一种新鲜感。当他心情烦躁需要寻求宁静的时候,和她待在一起,地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的确是出于真心地为她好,为她着想,所以也免不了唠叨着叮嘱起来:“你我也算是姐妹了。又不是外人,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你也没有什么后宫争斗的经验,现在有了身子,就要格外地警惕,提防那些妒忌你。想对你下手地人。绝对不能让她们得逞了。我叫你搬到这里住,也是这个意思。你最好不要轻易出去走动,也不要轻易地回内院去,尽量少和外人接触。尤其是吃的,用的东西,都不要接受外人给的;就算抹不开面子非得收下的话,也不要吃不要用……”
孝明那柔和的眉毛渐渐挑高了,一双清纯简单如泉水的眼睛有些好奇地望着我。显然,她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谨慎到这个地步。好像她只要出了这里,就到处都是危险莫测地陷阱一样。
没办法,我只好现身说法了,“你还别不信,把我地话当作了耳旁风。到时候自己吃亏别人的事情不说。就说我吧,当年刚刚进了潜邸。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结果没几天功夫就被人算计了。当时不过是在假山上往下走,就被人从背后推倒。也幸亏我命大,只摔破了脑袋;怀着大阿哥和长公主的时候,去后宫请安,收到了别人送的一只填了香草的香囊,。幸亏我长了心眼令人检查,现里头竟然有能让胎儿堕掉的麝香。再说说别人的,当年太宗皇帝的八阿哥就是夭折的莫名其妙……”说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应该适可而止了。毕竟做贼心虚,这旧事重提也是不光彩地,这个秘密就继续湮没着吧。
她的神色终于变了,有点悚然之色,“想不到,娘娘当年还遭遇过这么多惊险。不过好在上天庇佑,您又天生洪福,才能一避过这些灾祸,现在也是苦尽甘来了。若不是娘娘慧眼识破奸人诡计,恐怕现在也没有大阿哥和长公主了。听您讲起这些,奴婢还真是害怕得很。”
见她倒是虚心受教,我也更加欣慰了。“害怕倒也用不着。毕竟你现在在我身边,我会尽力保护你的。只不过我也只能护得你一时,护不得你一世。将来小阿哥或者小公主出世,你还是要搬回去住的,到时候就只能你自己小心了。女人啊,没有儿女的时候要注意保护自己;有了儿女之后,还要同时保护他们。肩膀上地这副担子,确实不轻。我不是教你诈,而是教你如何自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马虎大意,给别人可趁之机。”
我唠叨地差不多了,看看她也吃不下什么,又一直斜签着身子坐,时刻保持着恭谨谦卑的姿态,时间稍长地话,不累也难。于是,我就端起茶杯来,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就回去歇息吧。好好睡觉,养好身体才最是要紧。”
她自是感激,再一次道谢之后,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这才去了。
时间过得倒是快,转眼间,就过去了一个月,眼下已经是金秋时节。虽然京城里倒也不算如何寒冷,不过阵阵西风,还是吹黄了枝头的叶子,御花园里原本争奇斗艳的花朵们也凋零了不少,连荷塘里的莲叶也零落得不成样子。不过苏拉们66续续地搬来一百多株品种不一的菊花,倒是绽放得正是绚烂,在庭院里形成了一片花的海洋。秋风吹拂过来,花海层层起伏,摇曳生姿,煞是赏心悦目。不用说,这又是某官孝敬的了。
这天是九月十五,仁智殿里一大早就热闹起来。按照我定下来的规矩。后宫妃嫔们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要过来请安。眼下身怀有孕的孝明住在我这边,她们自然也要借着给我请安地机会顺便探望她,再当着我的面,表现出姐妹和睦,其乐融融的景象来,也好让我瞧了高兴。
既然大家都来了,我也不能把孝明继续藏着掖着。也就派人去找她过来了。现在她已经妊娠三个月了,不过穿了宽松的旗袍,不论是从正面还是从侧面,都看不出有什么身材上的变化。
我知道她在我面前一贯局促,为了让她安心养胎,所以这一个月来我除了偶尔派人过去送点吃的喝的。就再没有和她见面了。一个月不见,我觉得她地气色也没见什么好转,似乎人也清瘦了些,显得很没精神。我将她叫到身边来,示意她坐下来,先是和颜悦色地慰问一番,然后拉过她的手来摸了摸。有些冰凉。
我有些诧异了。“太医院给御膳房列过单子,每天都悉心给你准备特殊膳食,也好滋补身体利于保胎。可本宫怎么瞧你,都不像滋补过的模样,这都三个月了,你还吃不下东西吗?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她低垂了眼帘,小声地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近些日子也不怎么反胃不适了,只不过吃东西的时候还是差了些。”
“本宫觉得你似乎有些气血两亏的意思。太医给你瞧过了没有?怎么说地?”
“太医倒是过去奴婢那边,给奴婢诊脉过,说虽有些气血不足,却也是妊娠时候的正常症状,没有多严重的。这几天来。奴婢每天都服用阿胶。还吃些红枣羹,炖木耳。想来效用没有那么快。现在还看不出明显的改善,应该过个十天半个月,方才见好。”
我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如果下个月我见你还这样,可就要拿你身边的奴才们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