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会计更是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李永利上任一年多来可都是吃别人的白饭的,今天怎么想起请徐医生吃饭?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永利笑笑说:“怎么,请你吃饭还有什么稀奇的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我有点无功受禄呀。”徐天宇也很不自然地笑着说。
“我就是觉得我们能谈得来,在一起坐坐吃个饭,没别的意思,你不要有顾虑。”李永利平静地说。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李村长这么看得起我。”徐天宇答应着说,但他心里却在反复问自己,这是真的吗?他是真心请我吃饭,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如果是真心请客的,那李秋月所说的话就有偏见了;如果是有别的心思,那自己可要当心了。
“看你客气的,饭还没吃就谢上了。”李永利说着,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拍了拍徐天宇的肩膀说,“徐医生既然不嫌弃,那就现在到我家去吧,离这不远,就在养老院大门的西边。”
徐天宇向李会计打了个招呼就跟在李永利身后,向村长家走去。
村长李永利家在李长生家的东边隔着五户人家和一条南北巷道,他家住的是平房,三间正房三间偏房,独家小院,屋里屋外收拾得很干净。
正房是一明三暗的新式结构,中间堂屋是客厅兼餐厅,里面会客,外面用餐,厨房在偏房里。
堂屋里的摆设很新潮,客厅简洁,就是沙发,茶几,电视机,沙发上方的墙壁上是一幅山水画。餐厅就一张圆形餐桌和六把椅子,餐桌上放着茶具,用纱布盖上的。
李永利领着徐天宇坐到客厅沙发上,倒好茶水,然后出去安排做饭,不多时又回到客厅,坐在了面朝南的单人沙发上,喝口茶说:“徐医生,我看你这也已经决心落户到我们村了,但在农村讲究宗族关系,长幼尊卑,你既然要和瑞福村的老少爷们相处,就要有个长幼之分,不知你可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考虑过,我到瑞福村认识的第一个年轻人就是李秋月,我又住在她家里,一锅吃饭,天天见面,她就认我做了她大哥,所以我就和她算是同辈人,对村子里的长辈,秋月怎么叫,我也怎么叫,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差错了。”徐天宇坦诚地说。
“这样也好,秋月是我家下侄女,我爸爸和她爷爷是胞兄弟,我是她堂叔,那你以后也喊我叔叔吧。”李永利微笑着介绍说,他心里是高兴的,对于一个奔五的男人来说,他绝对不愿意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称兄道弟的,徐天宇这个城里来的大学生,能在众人面前叫他叔叔,他这个村长也会很有面子的。
“行,行,李叔。”徐天宇满口答应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啊!
“其实,我也是为你好,你想,这么大一个村子,几千口人,总得有个规矩吧,你这么年轻,以后接触的人会越来越多,特别是老年人多,没有个长幼之分,人家也会讲你不懂事,会降低你的威信的。”李永利直率地说。
“李叔说得极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也会尊重这里的风俗习惯的。”徐天宇坚定地说。
“要讲风俗习惯,你还得注意,平时不要什么人都亲密接触,虽然全村人没有分出三六九等,但也要有所区分,要区别对待,不然的话就会产生负面新闻,要知道,农村坏消息的传播速度是最快的,处理不好就会影响你的形象。”李永利更坦率更直白地说。
“李叔请放心,我会时刻注意的。”徐天宇也是连连点头说,他也觉得李永利说的有一定道理,李永利也是为他好的。
可徐天宇又转念一想,这也许是李永利想让他少接触那些所谓不三不四的人,就会少听到对村长不利的话。其实,在这一点上,李永利太低估徐天宇识人的能力了,他可不是一般的火眼金睛。
两人正交谈之间,饭菜已经摆上了桌,虽然不算丰盛,但也摆满了一桌,看来李永利是诚心诚意的。
李永利安排徐天宇先坐好,又让他母亲到里面靠墙的位置坐下,他去拿来一瓶二锅头酒,站在了母亲旁边,等妻子端着汤过来,四人都落座之后,他说:“今天徐医生到村委会正式报到,我们很是谈得来,我就请徐医生来家里做客。我给徐医生介绍一下,我们家现在就三口人,我母亲,姓王,我老婆,叫文娜,还有我,你认识的,就不用介绍了。”
徐天宇连忙起身,向王奶奶和文娜婶微微鞠躬施礼,坐下之后,他就开始和李永利碰酒了。
在喝酒的间隙,徐天宇借机观察了两位女士,王奶奶一直阴沉着脸,不时地咳嗽,她不喝酒,菜吃得也很少。
文娜,二十五六岁,始终微笑着,她圆脸尖下巴,高鼻梁,浓眉大眼宽额头,扎着马尾辫,身高一米六的样子,身材苗条,肤色白皙,好似漂亮的川妹子。
几轮推杯换盏之后,李永利脸红了,话也多了。王奶奶虽然多次制止他不让他多说,但他还是喋喋不休地说着。
原来,李永利高中毕业后又复读了一年,还是没能考上大学,就和县城里的几个拜把子同学混迹社会,错过了谈情说爱的最佳年龄,多年之后觉得没有什么出路了,又到南方闯荡,认识了干姐姐,才好说歹说娶了干姐姐的刚离婚的妹妹文娜,这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文娜也没能为李家生个一男半女的,两人多次去医院检查,生育功能都很正常,不知是何原因,就是不能生育。
这不,王奶奶等着抱孙子,都等来一身病了,本来就有支气管炎的病根,现在又加重了,这段时间李永利经常不在家,就是陪他母亲去镇上和县城医院看病了,他母亲的病现在打针吃药都没有效果,身体也越来越差,没有办法,只好回来就近治疗,想让徐天宇给王奶奶诊治一下的。
徐天宇这下算是明白了,原来李永利又是答应租用孙老先生的诊所,又是请他吃饭的真正目的,是想让他给王奶奶看病,就在家里诊治,不想让外人知道,可见李永利把村长的名声看得有多么重要。
晚饭刚一结束,李永利就扶着他母亲进了卧室,平躺在床上盖好被单子。
徐天宇过来把脉,运气开天眼,透视王奶奶肺部气管和支气管情况,发现支气管黏膜充血水肿,痰液阻塞及支气管管腔狭窄,不存在气流受限。这是典型的慢性支气管炎,而不是慢阻肺,这种支气管炎用“九六疏气汤”三剂即可根除。
“九六疏气汤”就是用九味中药各六克混合为一剂,熬汤加冰糖服下,每天一剂,定时熬好,定时喝下,连熬三剂,连喝四天,第五天痊愈。
李永利甚是高兴,赶忙接过徐天宇开好的药方,借着给徐天宇送行之机,跟着徐天宇到孙兆龙家的诊所,连夜把中药取了回去,准备明天熬制服用。他本想和徐天宇再探讨一下不孕不育的问题的,但他考虑初次接触,不可要求太多,先把母亲的病治好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来日方长嘛,更何况他也没打算付医药费。
徐天宇也感觉到了李永利的这点小心思,所以他也不想再耽搁下去,给老人看完病就急着去孙兆龙家配药了,他毕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要谋划明天的日程,他可不想为这些人情上的事耽搁太多的时间。他给李永利配好药,就离开了孙老先生家的诊所,回李长生家睡觉了。
吃过早饭,徐天宇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寻思着这一天该干些什么,计划好一天的事情之后,他走出房门,看到天空中朵朵白云在慢慢飘移,微风习习,送来阵阵凉意,又是一个多云的天气。他来到堂屋,想找李爷爷打听调料配方的事,他想在调料上做做文章,也许会有新的思路,他总觉得单靠挖野菜卖,肯定是不会有大出路的,只有进行深加工,才能极大地提高野菜的附加值,但不知野菜和配方是否有某种联系。
徐天宇边想边走进屋子,李爷爷不在,只有李秋月正在锅屋洗刷,他忙问道:“秋月,爷爷去哪儿了?”
李秋月停了下来,伸头看着徐天宇说:“噢,天宇哥呀,爷爷和奶奶一起去玉米地了,去看看玉米可出苗吗,你找爷爷什么事,我能帮你去做吗?”
徐天宇摇了摇头说:“我找李爷爷想问问秘方的事,估计你做不了。”
李秋月呵呵一笑说:“呵呵,你是说奶奶的秘方吧?我早就知道了,十几种配料我都知道,我还多次和奶奶一起上山采摘过呢。”
徐天宇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你能告诉我秘方的内容吗?”
“可以呀,你等一下,我刷好锅碗就写给你看看。”李秋月不假思索地说。
“那你不怕爷爷奶奶回来责怪你吗?”徐天宇有些担心地说,他要光明正大地得到秘方,而不是偷偷摸摸的。
“不会的,爷爷奶奶说了,你就是我的亲大哥,要我把你当成一家人看待,你又不是外人,告诉你是再正常不过了。”李秋月坦诚地说。
“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我也会保密的。”徐天宇满心欢喜地说。
很快,李秋月把锅碗都洗刷好了,两人一起走进堂屋。
李秋月拿来纸笔,趴在案板上,边写边讲解,一会儿就写好了,递给徐天宇说:“就这些,照着这个配方,采摘好原料烘干,再确定好分量,混合捣碎成粉,包好备用就行了,很简单的,就是采摘时认原料有点难度,搞不好就会影响调料的效果。”
徐天宇连忙伸出大拇指,夸赞说:“秋月,你真棒,佩服佩服。”他夸完之后,又收住笑说,“不过,你能认全这十几种原料吗,我们这边山上可能采摘到吗?”
“能呀,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到山上看看,当场验证。”李秋月自信地说。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现在就去,你看行吗?”徐天宇有点迫不及待地说。
“行,我去换衣服,你也去换件厚布衣服去,山上荆棘多,容易刮伤人的。”李秋月提醒说。
“是,遵命。”徐天宇说着,又来了个立定敬礼,李秋月捂嘴一笑,转身进了里屋,徐天宇也迈开大步走了出去。他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徐天宇换好衣服和鞋子,推出了摩托车,李秋月已经等在了院门口,他招呼她上车,两人直奔后山而去。
后山在村子北面,距离村庄五六里地,山虽然不高,但绵延数千米。山顶林木茂密,山的南侧坡度平缓,荆棘密布,野花遍地,芳香怡人。
两人来到半山腰,李秋月让徐天宇把车停了下来说:“我们下车,步行进山,才能发现所要的东西。”
徐天宇放好车子,跟在李秋月的身后,聆听她对每一种植物的名称和作用的解说,感觉李秋月虽然年龄不大,但懂的却不少,农村方面的没有能难住她的。他这一路走来,也发现了不少有价值的中药材,这可都是纯天然纯野生的,药用价值极高,等到秋后成熟的季节,组织采收,也会给村民带来一笔收入。
两人走着看着讲解着,不觉已来到了山上的树林边,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坐到一棵大树下的同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相视一笑,都没有再说话。
徐天宇极目远眺,顺着山坡望去,好大的山地,可惜无人开垦,仍是荒地一片。忽然,东南方向大片的针叶顶着扁球形蒴果的绿色植物映入眼帘,微风吹拂,碧波荡漾,美不胜收。他急忙站起来,惊呼道:“秋月,快来看,那一大片是什么草?”
李秋月站起来,顺着徐天宇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大笑着说:“那是村里的集体荒山,生长的全是野草,春天最好看了,到处是白色的野花,现在是夏天,很少能看见野花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徐天宇说着,拉起李秋月的手就往那片绿波里跑。
进入绿海,徐天宇一下子惊呆了,原来这些野草都是一种中药材:白花蛇舌草。这可是中草药中能治疗癌症的珍贵药材,却在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生生不息。放眼望去,溪水两岸,方圆千亩都是这种草,这些草即将到了成熟的季节,很快就可以收获了。这可是他今天的重大发现,真是不虚此行,太值了。
徐天宇这一激动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没有控制好自己,他伸出双臂把李秋月紧紧地搂抱在怀里,又在她的脸上重重地亲吻了一口。
“天宇哥,你疯了。”李秋月这一声大喊,让徐天宇猛然惊醒过来,感觉自己失态了。
两人愣愣地对视着,都没了言语,只有心脏的跳动声,不时传入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