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厌恶乐曲这么好的点子……
她余光瞥向身上,恍然看到了挂在腰间的香囊,上面绣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极为神气,一针一线皆是巧夺天工。
想起前几天在凤仪宫时,敏婕妤看着她的神色,苏皎皎忽而勾唇一笑。
她转了思绪,淡淡颦眉说着:“说起来,前几日答应给陛下绣寝衣,我现在才开了个头,绣活这么细致难做,果真不适合我。”
鱼滢笑着说:“小主若是实在不想绣,不如交给奴婢吧,奴婢绣一些,您再稍稍补上几针,完工的倒也快。”
“不可。”苏皎皎轻叹一口,“若是能行我早便开了口,何须你主动跟我提。陛下见过的好东西岂止一星半点,他是认得绣工的。何况我早说过技艺不好,蒙骗不了陛下。”
“一旦被发现,可是欺君之罪。左右还有半个月,我紧赶慢赶着也能绣完了。”
宫里出了这么多事,陛下这半个月想来也不会怎么进后宫。
何况又免了凤仪宫请安,还不知究竟什么时候重新开始。
怎么算这半个月她都是得闲的,若是她一直偷懒,等陛下缓过神来追问,恐怕又要生她的气。
陛下怎么对别的妃嫔苏皎皎不知道,可在她这里,瞧着陛下是大方,又多纵着她,实际却是个顶小气的人。
除夕家宴上她若是还不将寝衣送过去,陛下保不齐便在家宴上被别的妃嫔勾了魂。
她本就不打算献艺,若是还不拿着寝衣去将陛下的心思拢到她身上,到时候岂不是亏了。
何况除夕家宴那一天,苏皎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如果那日陛下会龙颜大悦,一扫阴霾,又看到她纤纤玉指被绣针刺破,保不齐便会心软。
届时她再想搅了皇后提拔自己人的计划,说不定成功的可能性会更高些。
一晃又过了两日,难得是个大太阳的好天气。
苏皎皎这两天绣寝衣绣的眼都疼了,遇上个好天气不容易,便给自己放半了假,带着鱼霭和凌霄出来散散心。
鱼霭瞧着小主不用绣花高兴的模样,掩唇笑着说:“小主,奴婢瞧着您今日也太高兴了些,不就是这半日不用做绣活吗,怎么就为难您成这样模样了?”
“从前咱们什么苦没吃过,也不见您叫一声的,如今只是给陛下绣个寝衣,倒像是要了命了。”
苏皎皎捧着手炉,明媚的神色上顿时染上两分哀怨:“那么细小的针眼穿针带线的,看得人眼酸流泪,我本来就不喜欢做绣工,这仅有的技艺还是乳娘教的。让我拿着这样的手法去给陛下绣寝衣,实在是太为难我了。”
她一贯冷静聪慧,脸上难得有这么生动的表情,凌霄跟在身后看着她眉眼,心中不觉些感慨。
十六岁的年华,本是女子最青葱烂漫的年纪,何况以小主的家世,合该是千娇万宠的贵女,然后家中择一门顶好的亲事,风光大嫁。
可惜这么好的女子却没有好命,未曾及笄便入了宫,摸爬滚打这些年,总在她身上看到超出常人的成熟。
苏皎皎领着人一路往北,慢悠悠穿过御花园再往东边,走到了缀霞宫南边的镜影湖附近。
镜影湖是后宫里继太液池后的第二个大湖,以水平如镜,月影幽幽而得名。
虽都是风景不错的湖,但镜影湖的位置却没有太液池好,平素来这的人不算多。
若是逢夏秋还好些,如今入了冬,湖面都结成一层冰,吹阵风便冷得人发抖,便更没人来此了。
她不动声色回头觑了一眼,缀霞宫的宫檐在光秃秃的枝丫中依稀可见。
冬日赏景的地方多了,可苏皎皎却是故意选的镜影湖。只因这边人少,却离敏婕妤的缀霞宫最近。
冬季绿植少,又时常刮风,镜影湖周边便更加静谧空旷,苏皎皎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敏婕妤想听到并不难。
鱼霭笑着说着:“小主,这边会不会太远了些?奴婢怕您小声了她听不见,大声了又被路过的宫人听见,私下传开。”
“倒不如咱们从这一道儿走您一道儿唱,奴婢和凌霄再搭衬着说上几句,效果一定好。”
苏皎皎回头嗔她一眼,却也觉得鱼霭这回的法子更好些。
当即拜年转身往缀霞宫的方向多走了几步,作势要去枫林和镜影湖之间的亭子中,清了嗓子,清甜的嗓音有些生涩地唱起小曲儿来:“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她不擅唱曲,如今唱起这首青玉案,也只能说不走音。
可苏皎皎胜在嗓音婉转动听,方才唱时,又带上了些女儿家独有的娇羞在里头,便显得格外娇媚稣耳,一声叠一声,飘到了缀霞宫里去。
彼时敏婕妤正低头做绣活,一听有女子的歌声,当即便冷下脸,问着:“秋欣,是谁在唱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