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竹面上没有血色,亦没有表情。
段静又感慨道:“错信人言,谁都有过。只不过,我们两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林玉竹回看了段静一眼,没说话。
“妹妹不信我?”
“我有点怕。我感觉后面……”林玉竹很不安。
段静表示很理解林玉竹的想法,“遗忘的确是个好东西,免去多少的痛苦。可惜我总是记得太清楚了。妹妹若是不想看了,就此打住也无妨。我前面说过的,如今,你和罗公子婚约已定,将来必是要相伴一生的,有时候糊涂些反到是好事。”
“那……”大概是对后面的感觉太糟了,林玉竹真的有点犹豫。
“只是有一点我有些担心,不怕妹妹恼,还是现在说明一下得好。”
“姐姐请讲。”
“别的都不怕,只是那位白小姐,不可不虑。”
“这怎么个说法?”
“妹妹你看,即便是你与罗公子情谊深厚之时,罗公子也不曾放弃过白小姐。那时,妹妹自虑身份卑微,不敢与白小姐争什么,主动屈就。可如今,妹妹与罗公子订婚在先,又是秦家二太太亲自操持,还禀明了秦家历代祖先,何等的慎重。秦家虽是不堪,妹妹就算不愿借了他家的名头,但也终归是今非昔比,不再是那贫家女子了,况且在外人眼中,这亲事是昭告了天地改不的的。若是将来遇上了白小姐,罗公子必是不肯放手,这一次妹妹可还愿意屈居人下?可别说什么平妻之词,妹妹问问自己,真的就能甘心接受这多出来的一个罗公子的毕生真爱?妹妹就不担心又如前面一样,某人只是到了病入膏肓了才想要一个陪伴?温暖是有,但刻骨铭心真有几分?”
“可,”林玉竹道:“可即便是看下去,白小姐该存在还是会存在的呀。人家的心不是我多看几眼,少看几眼就会转移的。”
“别人之心自是不可控,但自己的可以呀。”
“姐姐这话,我不甚明白。”林玉竹听得满眼的疑惑。
段静道:“就问妹妹一句,要是这白小姐真出现了,妹妹有何打算?”
“我,”林玉竹本想胸有成竹地回一番话来,但最后还是没说出个什么来。看来,这心里还是没什么主意的。“我,这未发生的事,我哪里会去想?”
“这便是了。”段静道:“我要说的,就是让妹妹在对待罗公子这事上,少放点心思。”
“嗯?”
“别人的心不可控,但自己的心多少还是可以收敛一些的。你现在少喜欢一点,将来事情发生了,也就能少一点痛苦了。在白小姐出来之前,我劝妹妹心里头对罗公子还是远着点好。别把什么都放了进去,到头来落得个除了一身的伤痛,别无它物。”
这话听来有些严重了,林玉竹不是那么服气,“姐姐是为我好,我很感激,但姐姐这担心是不是有点多余了?别说这白小姐会不会出现都不一定,就算是白小姐出现,公子难道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吗?”
“这世上哪里会有能端平水碗的事?妹妹太过天真了吧。”段静不咸不淡地说。
“妹妹要是真不信我,那就摒除恐惧,看下去如何?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我的担心是不是多余了。”
林玉竹这一时心气也上来了,赌气道:“好,我看下去。左不过,最惨就是做了人家里的小的,心里不平衡罢了。还能差到哪里去了?”
段静叹气,“那,妹妹自己看吧。”
不到半月,松音果然回来了。
林玉竹心头一喜,忙拉住了松音的手。
“你可回来了,怎么样?”
又朝松音身后张望,“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了?”
松音看了看屋外廊檐下煎药的阿爹和阿娘,压低了声音:“是好消息。”
“真的!”林玉竹顿时大喜,“怎么个好消息?”
松音反手拉紧林玉竹的手腕,走出屋外,来到离竹屋远远的地方,才道:“道士我已经请来了,但是他不肯告诉我救公子的方法。只是说能救。”
“太好了。那他怎么不跟你回来?”
“他要我带你去见他,说是能救公子的,只有你一人。我怕有诈,就没让他跟回来,先把他安排在了山下一间空屋子里,想上来问问你的意思。你愿意不愿意去见他?”
“当然,我们现在就去。”
一听能救罗平,林玉竹哪里还会有半点犹豫,转头就要往山下奔去。
“你等等。”
松音把林玉竹拽住,“人都来了,也不要急在这一会儿。你先去换件衣裳,我去拿个东西,跟你一起去。他若真有坏心,咱们也不用怕他。公子要真保不住,我怎么也得保住你啊。”
“松音姑娘。”林玉竹好生感动。
“去吧去吧。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就在大白天把这事搞定。”
松音推了林玉竹一把,让她回屋换衣服。
林玉竹这时哪有心情挑挑捡捡,况且又未在此长住,只是为了方便照顾罗平随手带了几件换洗衣物的而已。因此拿了件没药味,干净一点的迅速换上,告诉了阿爹阿娘一声,跟着松音匆匆下山了。
道士须发皆白,面容和善,一眼瞧上去,到不像是个坏人。
“道长。”松音给道士行了个万福。
“这位是谁?”道士闭目发问。
“这位是公子的未婚妻,你有什么事只管开口。”
道士睁眼打量了林玉竹一番,“既是这样,我便实话实说了。你们心头可要有个准备。”
“只要能救公子,道长说什么便是什么。”林玉竹道。
“有你这句话便好办多了。”道士不带感情地笑笑,看上去很是诡异。
“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松音感觉不对,试探着道:“治病不过要些药材费银钱罢了。公子的病想来是需要极珍贵的药材?这银钱要花太多,我们恐是承受不起?”
“不不不,”道士道:“救人所需要的东西我这里一概齐全。只差一样而已。”
“哪一样?”林玉竹急切地问。
“你的血。”道士说。
“你说什么?”松音把林玉竹拉到自己身后,正色道:“道长,这玩笑可开不得。”
道士也不恼,还是平淡地说着话,“我可不是开玩笑。你家公子的病我多年前救他之时就算到了,他这可不是人间的病,而是被坟里的阴气侵体所致。不是人间的药材能治好的。”
“你撒谎,既是阴气侵体,当日怎么不发作?事隔多年到突然发作了?”松音并不相信。
“那他这么多年可有一天身体是完全健康的?”道士撇了松音一眼,“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不用你的血,而非要这位姑娘的血不可了?”
“我?”松音脸色一白,“莫非,你知道了?”
“你当年是被打了个半死,扔进了河里了吧?虽是未死,可河里的那些小鬼曾找上了你,你家公子花了多年才替你清除干净,你现在是人不假,但身体里还有残留的毒素未清,要是用了你的血,你家公子只怕会一命呜呼得更快。”
“松音姑娘?”林玉竹看了着松音,“你不是……”
“都是些过去的事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得太清楚。但公子的事,我一个字都没说谎。”松音小声地说。
现在也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
“道长有几成把握能救得了公子?”林玉竹问。
道士轻蔑一笑,“十成十。”
林玉竹心下一横,“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