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郎中施针完毕。颜九卿对跪在母亲身边的苏迟道：“苏迟随我送送郎中。”

走廊上，郎中对二人摇了摇头道：“夫人病重，你们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我为他失针也只能维持几个时辰罢了。”说完便离开了。

苏迟抿紧唇角，转身回了柴房。颜九卿分明看到他的眸中拢着一层雾气，一时竟有些不忍。

“公子，我们该走了。”明七提醒道，“若是没有及时赶到，老爷会发怒的。”

“再等等。”她看着苏迟离去的背影淡淡道。

再等等？等什么？明七不明白，公子一向不多管闲事，更不屑当个活菩萨，今日怎这样热心肠？明七有些不安，好心对于公子来说可是有害无利的。

“抱歉，阿迟，母亲不能再陪你了。”美妇脸色苍白，心中还挂念着她的儿子，“阿迟，我瞧那位公子是个好人，你以后就跟着他吧。”

苏迟摇了摇头：“他不会同意的。”

美妇却肯定道：“他一定会的，你一定要恳求他答应你。咳咳，一定，咳咳，一定要让他答应!”

苏迟看母亲咳得这样厉害，慌乱不已：“儿子知道了，儿子一定会让他答应。”

“好，好。”美妇这才虚弱地笑了，她又道：“以后，你莫要再任性了，草民得罪了权贵，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苏迟沉默半晌才开口：“那我学武是为了什么？”笑话，不反抗，难不成他要任人欺辱吗？

她看着苏迟倔强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绝不允许别人践踏自己的尊严。可最后，却是从富家小姐沦落为风尘女子。

她敛下心中苦楚，道：“阿轲，你要明白，忍耐，是为以后的复仇作蛰伏。”

“……我明白了。”

“阿轲，我的孩子，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她用尽力气，挤出最后一句话，带着所有不舍和爱恨，永远离开了他。

屋内寂静无声，“扑棱棱”一只麻雀停在窗棱上好奇地歪着脑袋看着屋内。

“母亲一定是冷了所以才不理我。”苏迟喃喃自语，他将母亲冰冷僵硬的手搭在自己脸上，固执地想要传递温度给母亲，然而，只是白费功夫。许久，他才将母亲的手放下，他明白，母亲，已经去世了，泪，早已满面。

阳光温柔地照在他们身上，苏迟却感受不到温暖，触手可及的阳光在他看来是那样遥远。

苏迟紧握拳头，肉，被指甲掐出痕迹。他不明白世界为何如此苛待他们母子，有人生来富贵，有人身处光明，凭何他生来就身处黑暗，从不见光明？血，从拳头的缝隙处流下，滴落在地上。

一阵冷香扑鼻，有人走到他身旁蹲下，将他紧握的拳头慢慢地展。

苏迟侧首，阳光下，那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她朱唇轻启，语气平淡，叫人听不出任何喜怒：“好好活着，别伤了自己。”

－－－－－－题外话－－－－－－

颜九卿面无表情：“好好活着，死了脏我眼睛。”

苏迟：“我哔，哔，你，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