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的日子原本该是枯燥乏味令人怨恨的,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王璞通过一系列手段把这些本该痛骂他的溃卒、新丁生生带入了一个诡异的漩涡,一旦进入便如同脱缰的野马,等闲停不下来。来自于上级的监督,来自于同级间的较劲,最终形成合力,催逼着各队各伙开动脑子想尽办法往死里折腾,人人见面如同斗鸡,像许胜舟这样提前加码训练的不在少数。
韩靖看得又惊又喜,兵还是这些兵,只是换了一个人负责操练,这才短短二十余日,整支队伍完全换了一副面貌,这样的生机和杀气他从军二十余年只此仅见。
这段时日以来,堡中招兵、养兵靡费甚大,库房中的银子还没捂热,便如流水一般花销出去,原本他还想着找王璞抱怨几句,现在看到有了这样的局面,抱怨的心思也就淡了,花钱就花钱罢,只要能养出能打仗的好兵就千值万值,他也乐得做甩手掌柜。
校场上的嘶吼一阵响过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也没能打断士卒们的专注。奔马从东门驰入,没有减速径直前往堡衙,随后响起了清脆而突兀的鸣锣声,堡主聚将,全体士卒披挂上城。
训练的士卒慌乱了一瞬,随即被各自的队将带回,秩序井然;三个都头则联袂赶往堡衙。
韩靖与贾秀才已经就坐,一名该是传讯的骑士面现焦急之色,在堂上暂待。
见三人赶来,韩靖面色不变,看向那骑士,“把你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骑士连忙拱手,“韩堡主,各位大人,西贼大军前夜潜越杀牛岭,杀入西安州腹地,州城堡寨都被分割包围了!俺们堡主唤小人前来报讯兼求援,会州如有余力还请派兵救上一救!”
各人相互对望一眼,心中都在默默消化这个惊人的信息。韩靖不置可否继续发问,“西贼侵入,何以沿边烽燧无一示警?”
“这个小人实在不知,俺们堡中也是接到啰没宁堡传讯。堡主遣人打探时西贼前锋已经越过啰没宁堡直扑通会堡而来。”
“西贼前锋多少,你们通会堡情势如何?”
“西贼不下两千骑,后续兵力不得而知。弓手屯户都被堵在了城外,堡中只有一个指挥兵力,能发动的丁壮不超过五百。”
韩靖思索片刻不再发问,“你下去稍歇片刻,俺遣人准备马匹随你一起去会州城,至于出兵解围之事自有赵知州一言而决。”
待传讯的小兵离去,牛二火急火燎地开口,“三哥,你说知州大人会同意出兵吗?”
“怎么,你不想去?”
“嗨!俺不是这个意思,这几日训练刚有起色,北面这些杀千刀的贼厮就来这一出,俺是觉得心头不痛快!”
“俺何尝不是如此。”韩靖叹了一声,“眼下会州处处空虚,知州大人就算有心也是无力。不过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俺们也不能一味坐视!你们对这事怎么看?秀才?”
贾秀才起身向众人拱了拱手,而后看向韩靖,“三哥,俺是觉得现在出兵只怕得不偿失。俺们这几百号人,加上翟指挥也才一千人,这点人硬推上去,就是以卵击石,就算要出兵,也要等泾原腹地的主力先压上来,咱们再从侧翼敲个边鼓。眼下还是先谨守信地。”
“裘兄弟呢?”
“堡主,俺同意贾都头看法,俺们确实没有实力当面接下这一击。”
“王兄弟你怎么看?”
王璞理了理思路出言答道,“三哥,我有两个判断!其一,西贼此举可谓处心积虑,他们出兵的首要目的当然是一举拿下西安州,而且我认为成功的把握不小。其二,如果西安州陷落,西贼要么南下德顺军,要么东进夹击萧关攻怀德军,两种情况以后者可能性居大。不论如何,怀戎堡乃至会州短时间内都是安全的,毕竟真要图谋会州,直接从北面过来即可,没必要把大军屈在两堡之间的山道上。”
几人纷纷点头,王璞接着往下说,“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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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况确实无力大举救援,但也不是说只能躲在堡中等事态恶化,至少有两件事是我们可以做的,其一,既然通会堡、定戎堡周边的居民屯户无法进入堡寨,必然有大量人口往西散入屈吴山,这些人口我们要主动接应下来。派出去的人不用多,以救人为目的,遇敌则走无需纠缠,毕竟与西贼的较量短时间内见不了分晓,我们现在处于弱势,需要引入更多的人口充实力量。其二,对通会堡外西贼的监视也要做起来,每日有人回来通报消息,后方的人也不会觉得惶惶不可终日,当然,若有机会也不是不能搞些事情。”
“哦?”几人疑惑的看向王璞。
王璞神秘地笑笑,“这事交给我,我在行。”并未做过多解释。
眼见无人再发表意见,韩靖接过话头,“王兄弟说得通透,眼下形势的确如此。贼子趁虚而入,俺要是不做点事情出来也是浑身难受,当然也要量力而行。弓手暂时不用召集入堡,水泉堡的兵暂且不动,牛二,你地形熟,挑五十个腿脚利索的兄弟出来,走南山去接应百姓,俺们也可以多些弓手和营田。王兄弟,你要多少人?”
“我不跟西贼硬干,十人足矣!”
议定之后,各自回去挑人。王璞回到营区召集齐队将、伙长和副伙长,这些人基本代表了手下的最高训练水平,刚说明来意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两个队将首先被排除在外,开玩笑,都头不在两个队将也想去,真出了事谁来率众守城?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少了两个,其他人稍稍松了口气,纷纷上前夸耀自己武艺如何了得,又把竞争对手贬得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