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虚弱已极,初始还有些许挣扎嚎呼,很快便没了动静。
片刻之后,衣衫褴褛行尸走肉般的百姓,被大群赶来的守军驱赶着出了围栏,乌泱泱地散到麦地中,炼狱般的一天重新开始。
贾成便是这其中一员,他原本是州城弓手,兼有良马一匹,按制分有田亩六顷,每年除却上番执役外,一家人伺弄庄稼,日子也过得下去。可突如其来的惨祸撕碎了这个家庭,西夏人抢掠自家财物时他想要上前争执,头上挨了重重一棍血流满面,好在体格好勉强活了下来,浑家却不堪受辱上吊死了。他时时刻刻想要报仇,若是如此四岁的幼子必然会没有活路,无奈之中在苟且与煎熬中活到现在。
眼前的这片麦地以前是他自家的,土壤肥沃,麦子长得极好,可这些收成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他眼前有些恍惚,隐隐觉得自己妻子还在地里的某处冲自己微笑。
“爹爹,爹爹,你看!”一旁帮忙收拾麦穗的稚童把贾成拉回了现实。
贾成低头看去,自己前方约摸一步的地方,一人趴伏其中,正抬头看向自己,一口白牙展露在外。
王璞抬首看向面前的父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他以食指压唇提醒两人不要作声,接着拿起胸前的哨子,吹响了进攻的号角,而后率先冲了出去。
麦地里接力般响起了哨子尖锐的鸣响,贾成紧张地环首四顾,一群群蓄势已久的士卒如下山猛虎冲了出去,身后的王璞在奔跑中对准前方二三十步外的一名西夏守军扣下了扳机,弩矢的强劲穿透力轻松破开了那人的皮甲,几乎要刺透身体,贼子应声倒地。他意识到了什么,一把将儿子搂入怀中,转身便要回去捡拾地上的钢刀,一个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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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久的念头几乎要破体而出,“报仇!”
数里外的密林中有将旗挥动,韩靖拔出长刀往前虚劈,“儿郎们,随——俺——冲锋!”
大队的骑兵跟随在后,怒吼着从林木中涌出。
张傕一箭射倒前方的敌人,顺势把手弩挂在身侧,左手持盾右手拔刀便往前冲。前方还有几个面色惊恐的西夏人,一身皮甲拔刀在手,还在犹豫着进退,这是他看准的菜。身后又有弩弓震响,那几名西夏人如触电般身体一抽随即翻倒。张傕回头口中怒骂,“草啊,给爷爷留点,都是牲口!”
贾家庄中央位置,一处形制颇佳的院落内,西夏守军头目细封达鲁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小憩。昨夜操劳过甚,一早又要安排麾下驱使平民在附近田地里做最后的收割,日头毒辣,他随众出去转了一圈便觉得浑身腻味,随口下令手下士卒对割麦的平民加强监督——自然是通过卖力的鞭打和斥骂加以督促,便打马回到住处。
正当细封达鲁思索着要不要回房戏耍一番时,庄子出口处示警的钟声突兀地响起。
“杀不绝的汉狗!”正想做些美事的细封达鲁被干扰,让他极为不快,口中怒骂一句便抬脚要出去看个究竟,刚到院落门口时有两人疾奔而来,神色有些张惶。
“急什么,可是又有人想逃......”
“达鲁,敌袭,宋军来袭......”
几人碰面后抢着自说自话,话音未落,沉闷的马蹄声从西南面隐隐传来。
细封达鲁吃了一惊,近年来宋军与金人交战,连番大败损兵折将,这点他是知道的,西北兵力空虚,南面宁安寨又有数千兵马驻守,没有听说有宋军来袭的信报,难道是该死的宋军翻山而来。
不过当下已经没有胡思乱想的余裕,听外间这动静,来敌数量不少,他手下拢共不到两百人,数十正兵近百“负担”(辅兵),还有几十匹马,此处庄子位于西安州腹地,原本也没想过会遭到偷袭,更没有做坚守的准备,如何能抵挡得住大队兵马的进攻。
细封达鲁稍做思索迅速做下决断,“你速速骑马去聚拢外面的人手,能回来多少是多少;你速去东面庄子报信求援,而后趋州城报讯!”分拨完毕,四处已有西夏士卒出来张望,他朝这些人奋力嘶吼,“敌袭!速速披甲随我御敌!”
这些事到临头的挣扎与自救已经迟了,妄图出去聚集人手的西夏士卒口鼻大张停在了哨楼处,放眼看去,西南方向一路路的宋军步卒已经杀来,前方还在试图反击的自己人被一一撂倒,而拼命逃窜的则被以更快速度追上来的敌人砍翻在血泊中,腾出手的敌人一步不停,贾家庄便是他们的目标,他口中有些发干。
所有人都在狂奔,队伍之中都不是新丁了,他们最少的也经历过半年多的系统训练,其中不少人还在榆次与金军当面硬撼过,深切感受过战力的碾压和惨痛的伤亡,被王璞一点点揉捏起来后,却又时刻笼罩在西夏大军南来的灭顶之灾中。近一年以来,从王璞潜移默化的宣传鼓动到现实中不断升温的压抑感紧迫感,使得他们早就想对狂妄的西夏人做点什么了。
考核之后堡中调整了训练内容,不少士卒心中就有隐隐的猜测,而见到锋刃建功后每个人心中又更多了强烈的企盼。及至出征前,各都集结传达了韩靖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檄文时,士卒心中燃起了一团炙热的烈火。
没错,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必须用刀枪来给敌人长点教训,更要用刀枪来书写自己的荣耀。
早晨的冲撞一开始,心中憋足的烈火散发开去,当场对西夏守军造成了极大的打击。散落在外的守军在袭击发起的那一刻损失大半,有马的骑卒更是优先打击的重点,剩下的人也只有逃命的份。
但这还没结束,这些仅仅是个开始!
兵锋掠地,杀伐似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