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当有人问起,尤里塞斯·瓦伦第一次见到阿撒托斯时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他回想了很长时间也只能坦然说道:“我不记得了。”
他的后辈们觉得他在说谎。
“怎么可能呢?那明明是很珍贵的机会啊!”
尤里摇了摇头:“我只觉得恐惧,而且那时候想要和祂见面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什么啊?可是祂不是从来不会出现在信徒的面前吗?尤里前辈,请再讲一讲嘛,为什么会觉得害怕呢,神明大人永远不会伤害我们。”
尤里拒绝了他们:“没什么可说的。有些隐秘只有自己发觉才有意义。”
——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加西亚医生曾经这么告诫他。
尤里一直弄不明白医生和那个队伍核心的关系,加西亚看上去最清醒,但他的清醒的认知却来自某种和神赋予的力量相关的东西。
加西亚有着预言能力的眼睛曾经在某个梦境中看见了阿撒托斯真面目的一角。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能从畏怖中脱身,哪怕他的朋友们一直在尝试说服他。不过任何情感都可以被磨灭,唯有恐惧不会。你以为自己暂时遗忘了它,但下一次再直面危险的源头时,你又会沉浸在不可自拔的僵硬与慌张里,直到逃跑、或者被吞噬。
尤里理解他,所以也习惯了对方会时不时仿佛一个卧底在邪教徒中间的正义之士般好意给出提醒。
而对尤里而言,他先天性的病症与强大的异能是命运赋予他的恩赐和折磨,他失去过痛觉与嗅觉,所以再产生异样的听觉与视觉,也不过是从糟糕度E变成了E-的问题……所以对他而言,阿撒托斯是施暴者之一,也是使得那条偏离轨迹的命运车轮再次拐弯的强大力量。
尤里不知道这辆车会驶向何方。
而且,他虽然遗忘了那场值得纪念的初次见面,却仍然记得当时阿撒托斯对他说了挺奇怪的一句话:
“没有痛觉,又因此而失去了嗅觉?”祂那双如同蕴藏着宇宙深处全部黑暗的眼睛注视着他,平淡地说道,“我说不定可以帮你治好它,但是我不会。”
“为、为什么?”人类因为过于震惊甚至忘记了生气。
“因为我不想。你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尝试治疗,我不会干涉。”阿撒托斯的瞳孔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尤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不过如果你不想听见那些音乐声的话……”
祂身边的眷者温柔地伸出手,按住祂搭在扶手上的看上去没有温度的手指。
有那么一瞬间,尤里觉得灰发男人会弯下腰,去亲吻那只仿佛褪色的指尖。
或许他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还有其他人在场。
“不!”尤里当时下意识大声说道,“请别!请别那么做!”
“……你还是想听见它?”
“我不觉得它很好听。”人类说道,“但是这是我活到现在遇到的唯一变数,它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神明答应了他,让那声音以固定的、不会大幅影响听力的程度恒久地回荡在他耳畔。
听上去甚至有点像个有趣的童话故事,像灰姑娘请神仙教母把枯枝变成水晶鞋。
这是尤里唯一的印象。
“这世上有太多人仅仅是因为运气不好就丧失性命,他们信仰的神也没来拯救他们。”阿撒托斯在和伊戈尔独处的时候嘲讽道,“但我不帮忙不是因为任何复杂的、人类道德与伦理层面的理由,就是因为我不想。”
“您完全有权利这么做。”
神明哼笑一声,因为和伊戈尔并排坐在床上,一扭头就能很轻易地咬耳朵:“但是我会为了你做任何事。如果你想要我帮忙的话,我就会去做。”
“您知道我们人类怎么称呼您假设的这种行为吗?”
“什么?”
“道德绑架。”伊戈尔忍着笑说道,“如果被人公开出去放在论坛上,我会被很多三观端正的人骂到怀疑人生。”
阿撒托斯眨眨眼睛,重点偏移:“有人敢吗?”
“……雨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