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晦气。”宋宁骂了一句,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黄捕头,此时因为暴雨略显狼狈,走的急,没来得及穿上蓑衣。
“小宁大人,这是县令大人托我带过来的文案。”黄捕头将怀中未打湿的文案递了过去,再随手抹去了额头的汗珠。
“老黄,说了两次了,不要叫我小宁大人,叫我小宁就可以了。”宋宁顿了顿,正色道,“您是长辈,又是前辈,这礼教辈分可不能乱。“随后又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黄捕头的肩膀,“饿了吗,留下吃碗面吧。”
黄捕头有些发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宋宁接过文案又重新坐了回去,看老黄有些墨迹,又再度挥了挥手,“放心,我请客。”
黄捕头笑着摇了摇头,一路跑来,再加上到了晚饭这个点,确实有些饿得慌,想了想今天衙门也没什么大事,也就应了下来,坐在了宋宁对面。
“老黄啊,你家县令怎么说的。“宋宁一只手在那本抄好的文案上点着,慢悠悠问道。
“大人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下官抄一份后送过来。”
“啧,这就没意思了。”宋宁皱了皱眉,随后便将案文随便翻了翻。
“面来咯。”刘三一声吆喝,在看到黄捕头后,简单招呼了一句后又转身回到后厨,期间还不忘碎碎念着什么。
之后,一家小酒店,小儿刘三就站在那里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吃面的两人,心中算着今天的收入,想着以后的种种。
吃过之后,宋宁让黄捕头带了句话,便自顾自上楼去了。
上了楼,关上房门,宋宁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些首饰,一些钱袋,一些配饰,散摆在桌面之上,然后就开始摆弄起来,看看这一天的收获。
“我欲迎风留春风几度,啧,逛青楼的风流才子哦。”宋宁随手把玩着手中的精致折扇,侃侃而论。
“豁,这么点碎银好意思进赌场,啧。”
“咦,这个发簪有点东西啊,金的,发了发了。”
宋宁一边碎碎念一边翻弄着桌上一堆的东西,也不能说偷,按照宋宁的说法,这就是顺手牵羊加趁火打劫加很爽。这个月来宁和县的所有失踪案尽出他手,除了平民百姓,上至县丞,下至无赖,就好比林县丞那支从大唐京都带回来的狼毫笔,县东那个被顺手折了一条腿一只手的泼皮。
宁和县的县令大多时候都是在府衙处理案文,张巡无论何时也能处理得得心应手,一切都如县名,很宁和,直到宋宁出现。
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不轻不重,不合时宜地响起。
“请进!”宋宁继续把玩着手中的不知那里顺来的玉佩。
“好。”门外人语气毫无波动,简简单单一个好字过后,房门便是开了。
宋宁转身看着被一脚踹开的房门,以及不急不缓一走进来的张县令,习惯性的抚额后,便是想骂娘。
再习惯性忍住之后,便是招牌的谄媚笑脸迎了上去。
张巡突然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到,“以后,你若胆敢再对本官有不礼之举,往后就在牢里过吧。”
“得嘞,县令大人请坐,小的给您去楼下泡茶。”宋宁刚准备开溜,就被人抓住了后领。
“本官不渴。”
张巡拖着他到了那张可以说是被赃物堆满的小楠木圆桌,之后便松手坐下,自顾自地整理着有些褶皱的白衫长袍。
宋宁有些想跑路,不对,是很想跑路。
“今天,挺好的啊。”张巡手指在桌上空隙处轻轻点着,看着桌上。
“还好,还好。”宋宁站在身后,讪道。
张巡随手拿起一把折扇,顺势展开,“仿安太白的手笔,嗯,有五分神似了。”
“仿的?才五分?”宋宁眼睛突然瞪大,“不行,我得找他去,我买的时候可是说的是安太白年轻时候游历江湖随身折扇,为此花了我不少银子的说……”宋宁一边碎碎念,一边不急不缓地靠近门栏。
“在本官面前,能把盗窃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你也算头一筹。”张巡慢慢将折扇合拢,看着已经快夺门而出的某人,依旧面无表情,“你再多走一步试试?”
宋宁身体一僵,默默地把脚缩了回来。
张巡脸色稍缓,不再看他,转而起身走到窗口,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木窗,随之而来的是肆虐在满城的风雨。随风而来的雨水随意地飘进又飘落,雨势不算很大,但风却不一样。冬雨之下,夹杂着泥土与青山的气息。
“再过三日,我就要赴京了。”张巡看着雨中的宁和县,有些陌生,“明日新任县令就会到任。”
“什么?!”宋宁怒道,“你他娘的不早说,早说我会想方设法搞这么多幺蛾子么,你这人忒不地道……“
张巡转过头看着他,破天荒地没有再说什么,任凭他骂着。
宋宁见他不说话,渐渐也没了声响,一时间,风雨灌满屋。
“临走之前我再问一句,你到底是谁?”张巡看着他,认真道。
”不是早告诉你了吗,我叫安宁,平安的安,宁静的宁。“宋宁脸色如常,脸不红心不跳,直言回道。
”我不傻。“张巡仔细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
”我真叫安宁啊。“宋宁直视着他的眼睛。
半晌,张巡微微一叹,“既然你不愿说,我便不多问,不过自此一别,你我之间应是没有再见之日,这几月你对我帮助不少,虽然很多事我认为都大可不必,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嘶,你真是我认识的张巡张大县令吗,我可就一小老百姓,你可别,得了得了,赶紧走,你不把我桌上那些东西收走就算谢我了。”不等他说完宋宁就赶紧打断,且大有一副撵人的架势。
张巡再次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身离开,缓缓下楼,不顾楼外风雨,径直离去。
宋宁等到他走后,心中莫名有些烦躁,索性就睡下,可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睡,之后他起身来到窗前,望着满城风雨,自言自语,“我叫宋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