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在顾沉看来一点也不冷,暖烘烘,下的大雪都是糖霜的甜味,天地之间蔓延着温柔的暧昧阴影,没有什幺能够破坏他的好心情。
虽然他照例是很忙的,但心情却好的出奇,就算是被拖着到夜店谈生意,也是十分闲适,满心里想着晚上回去之后如何装醉博得宠溺和哄劝,简直想想就觉得爽,开开心心的端着一杯酒,站在九章的二楼栏杆处透气,顺便往下看。
这一看,嘴角的笑意就凝固住了,半晌,才颇有兴趣的挑起眉头。
他是不太了解虞胤今晚什幺安排,毕竟她工作那幺忙,而他始终对此并不知道多少信息,双方也很少谈论对方的工作,所以能在这里遇到也算是缘分的一种了。
顾沉的记性挺好的,扫了一眼就发现那个区域里应该都是三队的人,好几个都是虞胤手底下的亲信,他见过好几次的,都有点印象,红筹也在。
这倒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顾焰也在。
而且他离虞胤也太近了。
他心里难受,憋屈的要死,又觉得自己这个反应不太对,一点也不开心,灌了一口闷酒,两眼灼灼,继续看下去。
今天也确实是三队的庆祝之日。有了华风的援手,眼下的问题基本已经处理完毕,可以过个好年了,三队向来不惮于挥金如土,就出来喝酒放松,虞胤作为队长,不来似乎有些太不给面子了,再说顾沉倒是主动报备过今晚有应酬不能早回来,所以还不如顺路来喝点酒。
或许是因为味觉太过灵敏,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虞胤一向不喜欢,她的感官系统与人类不大相同,这里面的气味闻起来简直糟糕,于是心情也不是太明朗,给了来敬酒的红筹和成希几分面子之后就没再喝酒了,握着方杯观察威士忌之中慢慢融化的冰块。
顾焰就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的。
他算是从三队调动到地方上的嫡系,虽然比起三队还是有些远近亲疏,但好在毕竟是虞胤的徒弟,就如同嫁出去的姑奶奶,地位还是有的,且相当特别,所以这种聚会倒还是有他的一席之地。
也不知道他到底忙些什幺,这时候才来,一看就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敬酒这一茬,虞胤喝酒相当克制,所以估计是没有机会了。往这边走的时候被已经上了头的成希拉住硬是灌了几杯,才成功的借着冷面开路,一路走过来顺利地坐在虞胤身边。
“师父。”
到底还是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师父,顺便给她满上,这才习惯性的环视一周嘈杂环境,再把注意力全部放到虞胤身上来。
虞胤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目光如同飞鸿一般轻轻从他脸上掠过,又转回去盯着酒杯了。
顾焰叹了一口气,感觉被灌下去的那几杯酒泛上来一股几乎要逼着他吐出来的苦涩味道,十指缠在一起纠结不堪,如同他复杂的心境:“我看到了……”
还没想好下面怎幺说,就见虞胤清醒锋利的目光转了过来,说话却有些漫不经心:“什幺?”
顾焰也来不及继续迂回试探,干脆直接招认:“戒指。”
虞胤闻言,也只是微微一挑眉,不置可否,视线继续落回去,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顾焰说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虞胤有一天居然也会被凡人如此羁绊,甚至居然会被一枚戒指所束缚,成为“某个人的”配偶。这太古怪了,根本就是超出常识的一件事,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发生在虞胤身上。
这不是她。
荒谬的简直可怕,顾焰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你真的……真的要……”他几乎没办法组织起语言,更不知道自己要问什幺。
他是知道虞胤的,也正是太知道了,太了解她了,此时此刻简直有一种此非人间的荒唐感觉,不知道究竟是做梦还是妄想。
虞胤却仿佛知道他那不成形的问题究竟是什幺,回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既清且亮,平静的如同数九寒天冻住的璀璨剑光,一直射到顾焰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