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者抚着胡须道：“好字，笔锋圆融中有锋芒，藏而不露，引而不发，妙哉。”

另有一个男子短衫粗布衣服，说道：“老先生说好，那肯定是好的，俺也不懂，俺就是买张字，回去打算开着包子铺，挂在门口，说不定能吸引客人呢。”

那老者咂摸了一下嘴，有些不满的，“包子铺？唉，暴殄天物。真是的。”

那卖字的人也不说话，专心在自己的字上，很快，“董记包子铺”五个字就写好了。

“你拿好。”

他将字交给了短衫男子。

“好咧，多谢多谢。这是钱，先生收着。”

男子递过去了两个铜板。

卖字的人接了过去，将钱收入了袖口中。

老者顿时张了张嘴道：“这幅字就卖两个铜板？一顿饭钱可不够啊，这位小兄弟，你这定价可太低了啊。你是头一回出来做生意吧，要我说，你也别再这里卖字了，我看你的字不错，有我推荐，让你去学堂做老师吧，也是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

卖字男子道：“多谢老先生的好意了，我觉得两个铜板其实也不少了。原本我不准备收钱的，我的字还是太过于稚嫩，实在不敢多要。”

“唉，你还是太年轻了啊，文人要有清高，可也要吃饭的嘛。”

这老先生一边摇头，一边远去。

老者刚走，摊位又是投下了一片阴影，一个声音道：“这位先生，一个字卖多少钱。”

“不超过十个字，都是两个铜板。”

卖字的人抬起头来，看到了来客，微微惊讶，“原来是李兄。”

因为周围人来人往，他于是改了称呼，没有称呼道兄或者师兄师弟。

李长歌刚才就在附近，看到了这一幕。

这卖字的人不是别人，乃是混元剑宗来的徐长御。

徐长御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却当街卖字，这也很难让李长歌不怀疑了。

徐长御和叶恒走的近，这李长歌很清楚，当初，在柳树村的时候，他就见到这两个人在一起了

叶恒深夜潜入药谷，行为诡秘，那么徐长御当街卖字，又是打着什么目的呢。

不由得他不多想，他觉得，自己得弄清楚这件事情。

徐长御抱拳道：“李兄怎么在这里，也是想要字吗？我的拙作，不是很好拿出手。”

李长歌笑道：“我就是随便转转，看到了你，倒是有些好奇，堂堂……唔，竟然混迹在此处，却是让我有点儿惊讶。”

徐长御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起了桌子上的书卷毛笔等物，道：“我之前远远看到过李兄，不过没有机会结实，如果可以的话，可否细谈。”

“那也好。”

李长歌道，如此，倒也合他的心意。

收拾了摊位之后，徐长御布置了一个障眼法，使得周围人都没有看到他将东西放入储物空间的动作。

他抬手道：“李兄，请。”

李长歌点了点头，和其并肩沿着街边徐徐行走。

他在等待着徐长御的解释，看看他到底会如何解释他的卖字行迹。

徐长御道：“李兄，你我都是修行之士，自从入的修行之道之后，便逐渐远离凡尘。师门长辈都是多方告诫，舍去红尘，才能得入大道。相信你也是听过这番言论吧。”

李长歌想了想，对徐长御这番话感触不深，他师父白云子可没说过这种话。

他没有答话，徐长御自顾自地道：“不过我却逐渐觉得，也许大道不在高山之巅，反倒是藏匿于凡俗尘世。呵，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吧，不过我还是想试试看。”

李长歌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道：“所以你在这里卖字，是为了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

徐长御为这个新鲜的字眼惊奇了一下，略微咀嚼了一下，道：“倒是也可以这样说。”

李长歌上下打量着他，倒是没有看出来他有说谎的迹象。

不过这并不能表明他就是在说真话，也许是演技高超呢。

还有，当初徐长御假扮身份，出现在柳树村，本就是有些古怪，他这个人，肯定是藏着一些秘密的。

这时，对面有几个稚童迎面走了过来。

他们几个小孩子原本实在说说笑笑的，突然都是停止了说话和笑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李长歌还在奇怪了，就见几个孩子都是站定了脚步，齐齐向着徐长御躬身道：“徐老师好。”

徐长御见了这几个孩孩童，露出了笑容，道：“嗯，你们既然放学了，就早些回家去吧。对了，我送你们的礼物，还喜欢吧。”

几个小孩子都是睁大了眼睛点头不已。

“那就去吧。”徐长御道。

几个孩子都是如释重负，快步跑远了。

看到李长歌疑惑的眼神，徐长御解释道：“是这样的，他们几个呢，都是镇子上学堂的孩子。因为我以前教过书……额，所以一次偶然的机会，就去了一次，和这些小家伙有过一面之缘。”

李长歌哦了一声，道：“原来徐兄还做过先生？”

徐长御略有点慌乱，道：“哈哈，是我踏入修行之前的事情了。”

关于柳树村的经历，剑主大人让他保密，他差点儿就说漏嘴了。

只要以这般谎话搪塞了，不过这话出口，他立刻察觉到不小的漏斗。

他本人不过是三十岁，修行了十几年了，如何能在上山前，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当先生呢。

却听李长歌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

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话。

徐长御这才松了口气。

实际上，是李长歌有意没有揭破他的话。

他可不想让徐长御知道，在柳树村的那个黑衣蒙面人是他。

他说道：“只是见了一面，这些小家伙好像就神圣记住你了，也是难得。”

徐长御谈到此，属实高兴，道：“我也觉得是。可能和我送了他们我自己编的一套练习题有关系吧。”

李长歌张了张嘴，咳嗽了一声，道：“确实，关系很大。”

沿着街上走了一阵，李长歌对于徐长御的疑心渐渐放下了许多。

这人能在柳树村遭逢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能在谈论起教书的时候露出明显热切的神态，不管他到底有什么秘密和目的，至少不是一个恶人。

李长歌喝着酒，扫到了徐长御的眼神，道：“你也要来点吗？”

徐长御摆手道：“不不，我不喝酒。”

他斟酌道：“李兄，有一个问题我想要请教你。”

“你说。”

李长歌砸吧了一下嘴，随意道。

徐长御道：“我发现李兄身上有一种气质，很不凡。”

“哦?”李长歌整理了一下衣袖，莫非自己这谪仙一般的仙气已经泄露的如此严重了吗？

却听徐长御道：“我发现李兄要是处在一堆凡人之中，如果不细细观察，是很难让人发现的。这一点，李兄和很多的修行者不同，都说修行是超凡脱俗，脱俗不难，难得却是入俗。”

李长歌一瞪眼睛，这什么意思，这话是说我平平无奇不起眼，还是一个彻底的俗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