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动了动眉毛,回消息道:
【英雄嘛,谁都欣赏。】
【哦?是吗?边关将士可都是英雄。可没见你让每个人都跟你姓。】
啧。
这酸的啊。
夏翊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
可惜他跟前没有镜子,所以他还自以为表情十分戏谑。
若是有了镜子,他往镜子里一看,恐怕就能知道,自己以为是露出调侃的表情,嘴角勾出的弧度却说不出的甜蜜。
【檀助理……这是醋了?】
京中,檀九章哼了一声,根本不掩饰:
【是啊。相隔千里。顾大将军跟前尽是好男儿,我怕我年老色衰,不入将军法眼了。】
夏翊笑喷,伏在将军府的书案上,心里头酸酸甜甜的。
那家伙啊。看起来脾气好,骨子里骄傲得很。
也就是为他,能这么放下身段唱念做打。
【秦伯爷何必妄自菲薄?伯爷姿色冠绝大宿,翊得见伯爷一面,便日思夜想,寤寐思服,旁人便都成了庸脂俗粉,再难入心头~】
他配合着檀九章角色扮演。
那头檀九章低低笑了两声,到底抑制不住思念之情,回道:
【在下惟愿将军君心似我心,早日上京团聚,以慰我相思之苦。】
夏翊看了这一句良久,嘴角一直翘着,渐渐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相思之苦,听着肉麻,但又何止檀九章一人相思甚苦呢?
【再过几日。很快了,等着我。】
他发过去这样一条消息。然而对面片刻后却回道:
【还是别着急。小心自己,稳扎稳打。前头只是说笑。】
夏翊看着这一句,心头一颤。
哪里是说笑呢?
两人头一遭要分别数月之久,还沟通不畅,只有靠系统文字传递。
他当然知道檀九章想他,因为他也是一样,每每独处,总忍不住觉得身边有些空,好似该有另一个人在。
接着忍不住就开始想,檀九章怎么样了?
——他的檀助理,应当也是一样。
所以才忍不住问他什么时候上京团聚。
但等夏翊告诉他很快,对方又让他慢着来。
不是不想念,是知道,夏翊来京,只能是一路打过来。
战争,厮杀,危险和牺牲。
想他,又怕他思念心切,不够理智,乱了章法。
所以又说,只是说笑,要他慢慢来。
夏翊注视那一条消息,寥寥数字,却翻来覆去品读了好几遍,心里如海浪拍打,层层叠叠的,都是满涨的眷恋。
他仿佛有些懂了这些古人鸿雁传书的寂寞和浪漫。
长久不通音讯,辗转得到书信,也只是只言片语。收到的人,却忍不住含在口中细细咀嚼,去遥想另一端的心情,另一端的生活。
他静默良久,回了两个字:
【等我。】
夏翊这里,一面筹备地-雷-火-药,一面把大津搅得一团乱。
而在京中,六皇子李成业的大戏,到底如期上演。
秋高气爽,顾母带着儿媳并孙子一道,去庙里祈愿,为的不过是保佑幼子在边疆一切平安。
马车悠悠行在路上,出了城门,人渐渐少了些许。
但这里是京城外,治安一贯很好,又是走熟了的道路,车夫毫无所察,继续架着马车前行。
便在这时,几道黑影忽然从道路两旁的丛林中窜出,惊得马猛地尥了蹶子。
车夫惊骇不已,本能地控制马匹停了下来,后头车厢一阵摇晃,传来女子痛呼之声。跟着是一道有些苍老的女声:
“怎么了?”
“回夫、夫人……”
马车夫才说了几个字,一柄大刀就架上了他的脖颈,他两股战战,再也说不出话。
马车的窗帘被撩开。
顾母随行的丫头向外张望了一眼,立刻面色惨白:“有……有匪徒……”
“啊!”另一个丫头本来在收拾刚才马车晃动洒落的点心,闻言手一抖,险些摊在座位上。
最镇定的,反而是顾母。
她嫁给了一个武将,又生了两个儿子,都成为了武将。
他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长子,唯一活着的孩子在边关,而她自己成了皇帝的人质。
她经历了几十年的大风大浪,这样的时候,也依旧镇定。
唯一担忧的,是后头马车里的儿媳和孙子。
“不知是哪路好汉?若要金银珠宝,老身尽可奉上,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她坐在马车里,语气平静。
“哈哈,顾夫人不愧是先顾大将军的妻子、现在顾大将军的母亲,堪称巾帼风范。只可惜——我们兄弟要的不是金银财宝。”
外头传来粗犷的男子声音,话里的意思更是不祥。
顾母的两个小丫头一听便花容失色、身体颤抖得厉害。
她们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一线寒光挑开马车车厢门帘,外头露出一张男人的脸来。
却是一个匪徒手里拿刀挑开门帘,接着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一把拽着离门口近的小丫头拽出了车门,紧跟着又拽第二个。
顾母闭了闭眼睛:
“不要动她们!老身自己下车就是。”
说着,撑着车壁,动作有些迟缓地下了马车。一个丫头颤巍巍来扶她,顾母看去,丫头的脸上全是泪水。
她下车,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
围拢着马车的有足足十几个彪形大汉,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不是什么所谓的夜行衣。
那样明显的衣服,真正有经验的匪徒是不会穿的。
这群匪徒穿的都是农民干活的短打,然而一个个身强力壮、脸膛红润,可不是劳作百姓因为缺乏食物,又常年劳作,通常有的精瘦体态。
再看后头马车,顾少夫人也已经被拉下车来,怀里紧紧护着七岁的儿子,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腹部,不让孩子看周围可怕的事情。
顾母的心,直直地往下沉去。
这些人,衣着统一,手里拿的刀寒光湛湛,不是寻常百姓能得到的。
而且,他们甚至没有掩藏面貌的打算。
顾母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大声道:
“老身是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我儿在边疆为朝廷效命、守护大宿百姓。诸位若是伤及我妇孺三人,只怕逃不出多远,便会被朝廷抓捕,为老身偿命!”